回去的路上,禾雲生一直在觀察禾晏的臉。
“你不會再和姓範的來往吧?”他再三確定。
“我跟你保證,我永遠不跟他來往。”禾晏道:“可以了嗎?”
禾雲生見態度堅定,這才稍稍放心。
禾雲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絮叨了一路,比嬤嬤還像嬤嬤。
“我不是不相信你,實在是姓範的太狡猾了,慣會說謊。”禾雲生猶自說個不停,“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你原先看上他就是瞎了眼。要我說,封雲將軍纔是真正值得人仰慕的人……”
禾晏正聽禾雲生說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聞言頓住,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這和肖玨有什麼關係?”
“難道肖二公子長得不好看嗎?”禾雲生問。
風儀秀整,世無其雙,實在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唔……好看。”
“那他家境如何?”
肖家武將世家,肖將軍肖仲武曾陪先帝打下萬裡江山,是先帝將,將軍夫人乃太後孃家侄,肖大公子肖璟年紀輕輕已是奉議大夫,肖二公子肖玨更是位見長,如今已是右軍都督,聲名赫赫的封雲將軍。
“富埒陶白。”
“本人文韜武略是什麼樣?”
“……萬裡挑一,超逸絕倫。”
“那不就得了,”禾雲生得出一個結論,“這樣長得好看,朱門繡戶,矯矯不群的男子,難道不值得人仰慕嗎?我若是個子,我這輩子隻仰慕他一個!”
禾晏:“……你可閉吧。”
肖玨縱然有千好萬好,可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冷淡脾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更何況仰慕他的子多了去,隻怕大魏還冇有不仰慕他的子,他多看誰一眼了嗎?冇有。這個人心極為傲氣,眼和他的長相一樣高,隻怕冇有能他眼的。看得上自己?纔怪。
也不知他日後選擇的姑娘,是怎樣瑰姿豔逸,鶯慚燕妒的絕代佳人。
禾晏竟很嚮往起來。
正在這時,禾雲生突然停下腳步,道:“前麵是在做什麼?”
不遠路邊的石壁上,著一張告示樣的東西,許多人圍在前麵。禾晏與禾雲生走了幾步靠近,待看清楚上麵寫的是什麼,才瞭然道:“原來是征兵文書。”
“不是許久未征兵了?怎會突然征兵?”禾雲生狐疑。
禾晏卻瞭然,同肖玨花了幾年時間,將西羌和南蠻之給安定下來,卻忽略了鄰國烏托。烏托人趁這幾年發展壯大,早已藏不住野心,嫁許家後,一直注意著西北要塞,此番征兵,大約就是要去涼州駐守,磨鍊新兵。
禾雲生看著看著,忽然將那一牆的征兵告示,撕下一張揣進懷裡。
禾晏奇道:“你做什麼?”
“……不乾什麼,就是想留作個紀念。”禾雲生訥訥道:“可惜我如今還不能上陣殺敵,若我再大一點,武功再高一點,我也想投軍去。”
禾晏聞言笑了,“投軍可不是件簡單事,要飽風沙之苦,還要不斷看著邊人犧牲。在戰場上更要做好隨時倒下的準備,你連魚都不敢殺……如何殺人?”
禾雲生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道:“說得像你去過似的。”
禾晏同他往家走,隻是低頭笑笑。
當然去過,說起來,當時的也正是禾雲生一般大的年紀。
越軍那時候正在招兵,去往漠縣。又同禾元盛大吵一架,便在夜裡捲了些銀子和裳,帶著隨麵去投了軍。
用的是禾如非的名字。
誰都冇有料到禾如非會去投軍,禾家人也冇料到。一直到禾晏打了第一場勝仗,升了職,得了賞賜,這件事才傳到了禾家人耳中。
而投軍的日子,禾晏過的也不如旁人想的那般順利。十幾歲大的孩子,還是個姑娘,要提防著不能被拆穿份,還要和比自己力氣大的男子們較量比試。在戰場上更是不能哭不能吭。經常被將領罵,有時候被搶了軍功也不能說什麼,還得笑著跟上司倒茶。
禾晏覺得,在投軍之前,還算一個寡言的、木訥的、有什麼心事都藏在心底的姑娘,在投軍之後,才真正學會了長大。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飛鴻將軍代替了那個禾家小姐,從此後步步堅持,苦楚無可對人言。
有時候想想,飛鴻將軍這個名字,與的人生牽連的如此。以至於看到那張被禾雲生揣進懷裡的征兵告示時,也不如表麵上一般平靜。
禾晏的突然沉默被禾雲生看在眼裡,還以為是突然回過味來,在想範的事。待回到家,又細細叮囑了禾晏一番,纔回了自己屋子。
青梅早已退了出去,禾雲生撕掉的告示還放在桌上,油燈下,紙張薄薄,重重的落在禾晏心頭。
忙碌了禾家的事這麼久,如今銀子有了,禾雲生也找到了學館,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如何接近禾如非,這是一個問題。如今的,無權無勢,升鬥小民,說的話不會有人聽。
上輩子做禾如非時,做許大時,隻知舞刀弄,謀謀一概不知。如今便是重新得了一世,亦是做不來那些骯臟險之事。
有什麼?隻有這條命,會什麼?隻會上陣殺敵。
可現在能做什麼?
禾晏的目落在征兵告示上,短短的幾行字,教心澎湃,彷彿又回到了十五歲那年,揣著銀子和包袱,趁著夜,跑到了征兵帳營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從此,就開始了的戎馬生涯。
一切都要重來呢。
這是最壞的途徑,也是最好的辦法。
要以禾晏這個名字,從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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