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人換他,他是決計做不到俞安行這般的。
李歸樓將俞安行按到桌前的圈椅上,又提起茶壺替他斟了一杯茶。
“我得了消息說你上染了風寒?”
俞安行接過李歸樓遞過來的溫茶,飲了一口。
“我剛剛才從秦伯離開,上的燒已經退了,不過是小事。”
李歸樓搖頭。
“你啊,真是不要命了。”
說話間,他探詢的目遞到了一旁的元闌上。
“你舅舅還將邊的暗衛都給你了?”
俞安行舅舅名喚景然,時任姑蘇參將,領軍防姑蘇沿海倭寇,武藝絕倫。
景府乃世代書香之族,偏景然要從武參軍,只說如此才能護得妹妹景姝周全。
后景姝遠嫁到了京都國公府,景然便自己訓練了一隊暗衛,想著將暗衛送至京都供景姝遣用。
不想暗衛還未開始送出去,景姝便因病去了。
六年前景老太爺將俞安行接到了景府上,景然索便將暗衛悉數都到了俞安行手中。
乍一聽到景然的名字,俞安行面微怔,清湛的茶水里約映出他側分明的廓。
“嗯……他知曉我要回京都,放心不下,便讓我將暗衛也一并都帶過來了。”
俞安行頷首應了李歸樓的話,長指輕晃了晃手中杯盞,里頭的茶湯暈開一圈又一圈的細小水紋漣漪,倒映出的面容隨之被得破碎。
李歸樓在俞安行對面坐下,目看向他。
“這麼說來,我這買賣倒是賺了,籠絡了你,不僅有了一個天機閣,眼下又還多出了一支景參將親手訓練的暗衛。”
俞安行垂目,指腹隨意挲著茶盞邊緣細細凸起的花樣紋理,臉上出一個不置可否的笑來。
仔細算來,李歸軒在位已有二十余載。
早年時候他勵圖治,倒也稱得上一位明君。
同行事殘暴荒的昭王李歸轅相比,李歸軒得民間贊許無數。
偏在封了太子后不久,李歸軒便像換了一人似的,整日間往返流連后宮,不顧政事,荒唐的舉止同李歸轅愈發相似。
朝臣屢次上書勸誡皆被置之不顧,民間百姓亦是怨聲載道許久。
如今的朝堂面上看似安然,背后卻是一片暗流涌。
早在姑蘇時始,俞安行便已開始了同李歸樓的籌謀。
這龍椅上的人,不需多久便會換掉了。
云層深傳來幾聲沉沉的雷鳴。
外頭響起一陣極輕的敲門聲,屋談的聲音適時停了下來。
小二遵了掌柜的囑咐,作麻利地上了菜,又很快退了出去,不敢多叨擾一刻。
門被小二闔上的那一刻,大雨也從空中落了下來,噼里啪啦打在半開的支摘窗上,雨珠在木質的雕花窗欞上四散開來。
俞安行的寬袖上不慎被濺了幾點雨滴,用金線滾出的翠竹紋路上徐徐洇開兩三點淺淡的潤痕跡。
長睫輕掀,他慢悠悠抬目,看向雨幕中蒼茫一片的天。
良久,溫涼的聲線響起。
“這天,倒是說變就變。”
天際傳來的沉沉轟鳴不斷。
今日的雨來得又急又大,國公府里,菡萏園的草木伏倒一片。
耳畔的雨聲淅瀝嘈雜,青梨攥著手上的食盒,顧不上那麼多,拎著角冒雨快步往沉香苑去。
出門時的天不好,但想著椿蘭苑同沉香苑離得這般近,青梨圖一時方便,并未帶上傘。
不想才剛出了椿蘭苑,那雨便好巧不巧落了下來,噼里啪啦直往上澆。
在沉香苑廊下躲雨的小丫頭見了從雨霧中跑過來的青梨,忙拿起墻角的油紙傘匆匆迎了上去。
小丫頭將青梨帶到了一旁的小花廳,又用帕子替干了手上正往外淌著水滴的食盒。
聽說了青梨是來找俞安行的,小丫頭面上神有些為難。
“二姑娘來得不湊巧,主子上的熱久未消退,今日一早便和元護衛一道往醫館去了,眼下人還沒回來呢。”
青梨握著食盒的手僵了僵,滴落在手背上的雨珠順勢落地面,楓木地板上很快便多出了幾點明顯漉的水痕。
在椿蘭苑里,半點也不知曉俞安行今日出府的消息。
沒人告訴。
眼尾耷拉了一瞬,又很快若無其事般揚起。
左右在這國公府里,已習慣了被人忘記。
只是可惜了,今日為了這盅湯,又白費上了半天的時間。
小丫頭將青梨手里的食盒接過,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天。
“不過瞧著時辰,主子已經出去的夠久了,應當不久便能回來了,到時奴婢再替二姑娘將湯給主子便行了。”
聽說俞安行快回來了,青梨忙擺手說不用。
“既然兄長快要回來了,那我便在這多等他一會兒吧。左右現在雨大,回椿蘭苑的路上也不方便。”
可不能白跑了這一趟。
說著,青梨從小魚手上接過帕了面龐上的雨珠,對那小丫頭彎一笑,臉頰邊出淺淺的梨渦。
縱被雨淋的碎發狼狽在額前,上也還在斷斷續續往外滴著水,也仍舊是的。
白皙面龐被雨水打浸潤,愈顯剔。
許是方才一路小跑了過來,面上在吹彈可破的白中出淺淺淡淡的一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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