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南斗貯生符
第二日,辰時。
陳珩自定迴轉過來,在氣息調勻之後,便將門戶一推,出了靜室。
而此時屋外,已恰有一個羽子過來相迎,陳珩在見禮過後,便也隨著他一路穿堂過室。
待得來到主殿時候,丁和璞已是笑瞇瞇端坐在雲床上。
背後兩侍者各執一金幢,書上星斗日月之文,影澄澈,不可正視。
此時場中有黃雲覆室,紫氣盈庭,氣如若星斗,九輕霞蒙蒙然,實是世外神仙道場!
「弟子見過真君。」
陳珩進殿中,稽首道。
「不必多禮。」
丁和璞微微一笑,也不多話,只微微屈指,在案幾正中的玉磬上敲上一記,其後的兩位侍者立時會意,口中念咒,將手中的金幢輕輕搖了一搖。
俄頃之間。
天樂,氤氳覆地,祥瑞霞,泱然滿空。
待得異景一消后,只見自兩金幢中,各飄然落下來一,被丁和璞微微抬手,虛托在了掌中。
陳珩以目視去。
那分是一枚炎四溢的九竅寶珠,和一枚三寸高下的文大籙。
在疑時,丁和璞只將掌一翻,寶珠和籙俱從高雲床飛落,如倦鳥投林也似,落至了陳珩周,繞盤旋,不疾不徐。
「劍修行,最是需用心凝神,一心存念於道,容不得外,此等殺生大,雖說來名頭響亮,但也不過是純一之化,所謂誅絕邪偽,斬三萬六千種外道惡魔,洗心無垢,以屏妖惡,這種種行徑,非得執一顆堅心不可……」
丁和璞朗聲開口,語音隆隆迴響於四壁,如雷擲地。
在好半晌,一番洋洋灑灑之後。
丁和璞才意味未盡住了,手一指陳珩,喝道:
「而你之弊病,便是在乎心不純!所修的道法太雜太多,似如此分心多用,雖是斗戰手段多了,殺力強絕,卻哪有什麼時日能夠容你專?
如中乙劍派的道人,任爾千般神通,萬種法,我自一劍來去……此法在一眾玄門同道看來雖太過劍走偏鋒,卻也不乏妙可取之!」
陳珩聞言眸微閃,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拱手道:
「還請真君不吝賜教!」
「你周兩,一者名為布清都正籙,專能護持修道人的元靈不滅,乃是稍後予你護所用的,至於那九竅珠……」
丁和璞先是言了那文大籙的來歷,爾後忽得咧一笑,似想起某件歡喜事般,又指向那九竅寶珠,開口:
「那九竅珠,乃是本真君的師兄先前的一樁寶,藏有一景天地,有巨萬火煞魄居住其中,實力不顯,專為煉熔材、添爐加火之用,后被本真君討要了過來,收藏於府!」
「真君的意思是?」
陳珩心中約浮起一猜想。
「先前已是言過,正是你分心太多,才致使劍道進境難破障關,稍後你進這九竅珠,只可使用劍手段的應敵,其餘手段,皆用不能!
放心,有這張布清都正籙在,縱使不敵,也可保住你一條元靈!
你死後,我親自送你去迴轉生!」
丁和璞嘿然一笑,道:
「刃侵於,火於,死中求活……
往是於蛇毒鬼氣等險惡境地,人才方能尋得出奇之計!
你能在此間有所領悟,容能證得『劍合一』境界,便是最好不過了,也不枉費了本真君的一番苦心,勉之!勉之!」
話了時候。
也不容陳珩多言什麼。
那張布清都正籙就往陳珩眉心紫府一撞,融於了他。
與此同時,九竅寶珠也輕輕一搖,發出一聲清,須臾就噴出了一束艷紅霞,將陳珩捲珠。
「對了,險些忘了你還有幾件法……」
著空的階下,丁和璞忽得一拍腦袋,似想起了什麼。
他剛掐了法決,將幾件法也給鎖起來,後來卻似嫌棄麻煩,只手虛虛往空一撈,便從珠中飛出來三,分是遁界梭、五炁乾坤圈和月鏡。
「五方鎮靈符?這是世族的法不,天裏搶來的?」
當丁和璞目移至月鏡上時,他不一笑,搖頭道:
「好人做到底……我便幫你一把,抹了這法力制便是!」
言罷,他平平起手一拂,囟門中就立時就有一道磅礴水煙飛出,一現世,便震得漫天雲氣須臾崩碎潰散,聲聞百里,威烈宏大!
面對這襲來的一擊。
月鏡連閃躲的空隙都是尋不著一,就被水煙往鏡面之上直直一撞!
只聞「咔嚓」一聲,好似電母吹螺的尖利響,無論是那五方鎮靈符或是鏡中的法力制,皆是一齊潰散。
如烈消雪一般。
眨眼不見了形。
……
……
九竅珠。
灰煙滾滾,炎流不時從山中迸而出,高達百丈,直有喧天的勢頭。
四儘是熱浪滾滾,燒灼得虛空大氣搖晃,莫說什麼江河溪流,便連草木等等,也皆是不存。
縱目去,眼前的景天地唯是暗紅的一片,好像滾燙的火炭。
地面的巖漿積年累月流出,已是匯了一片偌大的深湖。
不計其數的火煞魄在這巖漿深湖中遨遊、嬉戲。
而在見得生人闖后,在短剎的靜默之後,這些魄便一齊暴起來,發出怪笑聲音,烏泱泱飛撲而上!
一時之間。
滿目皆是些百怪千奇的形!
麻麻,足可遮雲障空!
「……」
陳珩試探起手往襟一按,著的紫彌寶卻無半分回應,靈黯淡。
似沉山印和雷火霹靂元珠等,也皆是如此。
而不單是符之流。
便連運轉道法時候。
也總覺似有一層若有若無之壁障,在阻礙功行……
在驚訝了一番丁和璞的神通玄妙后,陳珩也不耽擱,劍一盪,便將幾個沖至了前的火煞魄斬殺當場。
而那幾頭魄雖是軀四分五裂,卻也並未死去,而是又分化了不形較小的魄,悍不畏死般,繼續撲殺過來。
似此等造,已並非是生靈之屬,只怕是這九竅寶珠的火行顯化。
就如自然天地的雲水風雷一般,本就無生無滅,自然也不會被斬殺。
若是在正經鬥法時候面對這群火煞魄,要麼是尋得九竅寶珠的中樞制,將之破去。
或是直接以雷霆手段,將九竅寶珠的執掌者斬殺。
如若不然。
除非是法力深厚無比之輩。
否則面對此等無休無止的攻勢,早晚會被拖垮!
而在此時。
陳珩也來不及多想,只專心駕馭著劍,在一群群火煞魄中左衝右突,上斬上削。
時而施開全力,疾攻起來。
時而又將殺勢一斂,游斗拖延起來。
但縱是再他如何小心。
這群火煞數量,卻也著實繁多。
且作靈活多變,強弱不等,並非好對付的!
一個不妨下,還是難免出了錯,被幾頭火煞魄所傷。
令得流陡然熾熱無比,臟腑同樣作痛,也虧得他強絕,才將這異狀給鎮了下去。
「……」
而在將方才的癥結匆匆盤算一遍后。
陳珩眸一厲,抬手將幾頭來得快的魄斬為碎。
又將劍一揚,繼續破空殺去!
……
……
就在九竅寶珠殺聲凄烈,陳珩正苦鬥時候。
殿宇之,則是派歌舞昇平,其樂融融之景。
殿垂錦幔,繞刻飛仙——
鼓樂齊鳴,頻歌疊奏,歌兒舞,皆稱暢絕。
而案席之上陳列的種種山珍海錯,玉醴珍漿,卻又是另外一絕。
五炁乾坤圈和遁界梭皆列席於此,便連月鏡也不例外,佔了一個席位。
不過與另兩者的輕鬆寫意相較,遁界梭臉上卻存有一憂,幾次都舉盞進言,卻在見得九竅寶珠的景狀后,又強自按捺下來。
「此甚佳,實是上品,不料你這真君居然喜歡些口腹之食,真是一個大妙人!比世族中那些所謂的風流人,還更要好耍!」
五炁乾坤圈對著一盤靈蚌讚不絕口,微微停箸,將滿的油污隨意抹在了兩袖上,對這玉階上的丁和璞贊道:
「我聽說過你的老師,傳言那位真君可是甚為古板方正,不茍言笑,不料丁真君竟如此隨,倒也稀奇。」
「修行苦了大半輩子,這又怎了?在我眼中,這吃喝玩樂,才方是逍遙神仙之事!」
丁和璞微微舉盞,淡笑了一聲,樂呵呵道:
「你有所不知,此乃是東海那所贈,老龍們討好泰初,結果卻反倒便宜了我!這等東西乃是海錯之至,白而潔,而,口咂之,獻妙絕倫,箇中滋味,著實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此服之,雖無什麼別用,既無法延壽,也不能強神……但單是其中之真味,便已可將之視為是一樁寶葯了!」
五炁乾坤圈聞言眸一亮,連連點首,極是贊同。
而眼見丁和璞同五炁乾坤圈你一言,我一語,竟開始流起了庖廚之道。
彼此皆是互有所得的模樣。
遁界梭此時終是再忍耐不住,將杯盞一放,起言道:
「真君在上,小老兒冒昧了,不知——」
「不必擔心,並非布清都正籙,而是南斗貯生符。」
月鏡淡淡瞥他一眼,突然開口打斷道。
「這位老哥哥又沒在世族呆過,怎曉得神妙?」
五炁乾坤圈打了個酒嗝,聞言一笑道:
「那藏符膽之法雖算不上什麼妙法,但也是世族的嫡系傳,不懂的人,一眼自是看不出來的,看來不單是我們那老爺被騙了,連這位老哥哥,也是被真君給瞞了過去!」
遁界梭聞言吃了一驚,爾後猛然醒轉。
布清都正籙和南斗貯生符,雖然同是符籙重寶。
但論起功用,卻並不算是一個路數!
前者不過只是可以保全元靈,留得魂魄勉強不失。
而至於後者,卻是在符膽中存有一道九華真,因此緣故,也被號為九華大葯。
將此符吞食腹,無論是此先過何等重創,只要元靈未被打爛,再經人以法將九華真一催,也能瞬時傷勢盡愈,回復舊觀。
可以說得了此符,又有丁和璞在旁看顧。
陳珩只是想死都難說。
之所以用藏符膽之法,將南斗貯生符掩蓋為布清都正籙。
怕也是為了斷陳珩雜念。
激他心志。
而據五炁乾坤圈所言,那藏符膽之法,本應是世族法,可為何這個丁真君卻是習得了在手。
遁界梭對此遭雖有些疑,但也未多在意,只是俯一拜,心下著實是鬆了一口氣,激道:
「真君隆恩!真君隆恩!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真君教我家主上修劍的法門,聽起來頗似中乙劍派的說道,不知是哪——」
「我編的……我又不通劍法,能教他個屁?」
丁和璞翻了個白眼,道。
遁界梭和月鏡聞言皆是一驚,面訝然之。
唯五炁乾坤圈暗笑一聲,心道果然如此!
「昨日牛皮吹上了天去,圓也不好圓,左思右想,也只能用此法來搪塞了……本還想尋同門援手,可與我好者,卻鮮有什麼劍仙人,唯一一位,如今卻還跑去正虛天,同姬氏小朝廷廝混去了。」
丁和璞嘆了一口氣,悵惘道:
「不過我方才那話說得倒是有模有樣,唬人卻不難,也算是勉強保全面了。
此事你知我知,卻萬不能說與陳珩聽,看著這頓飯的份上,爾等也該替我留些面才是!」
「……」
遁界梭等不對視一眼,心下甚覺荒唐無奈,但也只能躬應是。
「若他在那景天地里……並未修劍如一呢?」
這時。
月鏡忍不住開口問道。
「法子我都說了,他若修不,只能怪是自己不足,跟我這個前輩又有何干係?」
丁和璞不以為然:
「雖我這法子是胡吹一氣的,但為了圓上,可是大方用了一張南斗貯生符!這等大方舉止,本真君已是多年都不曾有過!」
「……」
遁界梭倒是驚訝丁和璞的隨,居然將這丟臉事都如實相告,不做瞞。
心下卻又不苦笑一聲,啼笑皆非。
「看來這一回,倒是要白一番苦,只是不知他何時能夠出來?」
他道。
「等到我們那位主上爛了,氣竭了,自然而然,他也就出來了!」
五炁乾坤圈將肩一聳,搖頭道:
「有南斗貯生籙在,反正是死不了,便當是磨礪劍了,接著奏樂,接著舞罷!」
於是一時酒宴再起,又是番觥籌錯。
如此。
直至得十日後。
這一日,丁和璞忽有所覺,朝九竅寶珠瞥了一眼。
而這一眼過後。
他的臉便有些古怪,眉頭不皺起。
「我就是胡扯幾句,連這都能啊?」
他心中忍不住道了一聲。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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