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葉世安,當朝右相, 他生得俊, 位高權重, 又博學多才,溫和,是朝中多有譽的君子。
他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唯一的缺點就是:未婚。
年近三十, 他好友的兒都快十歲,他妹妹也已經婚五年,他卻依舊孤孤單單一個人, 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每年過年,都靠蹭兄弟家的家宴度過,看上去像一個年紀輕輕的孤寡老人。于是上到皇帝,下到葉府下人,甚至路邊賣豆腐花的大媽, 都忍不住心著──葉相什麼時候親喲?
催婚大軍中,最兇狠的, 便是右相顧九思。
其他人不知道原因,但為顧九思的兄弟, 周燁和沈明卻是十分清楚,因為顧九思曾不止一次在私下同他們說:“老葉現在還不親, 是不是還在想著玉茹?”
頭幾年, 周燁和沈明都勸顧九思:“不可能,你別多想, 世安對玉茹只有兄妹之,絕無他意。”
可時間一長,連周燁和沈明都有點不敢相信了,他們有時候甚至覺得,或許顧九思說得也對,葉世安是不是……真掛念著柳玉茹?
畢竟在葉世安的生命里,能勉強算得上桃花的,也就一個柳玉茹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就有點嚴重了。
周燁琢磨著,畢竟,當朝右相惦念著左相的媳婦,這怎麼看都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于是周燁在葉世安三十歲這一年,也不顧皇帝的架子,親自加了催婚大軍,每日逮著機會就問:“世安,你覺得那個王家的姑娘……”
“那個余家的姑娘……”
“那個陳家的姑娘……”
葉世安不堪其擾,最后終于得到了一個巡查的機會,連夜逃出了東都。
逃出東都的時候,葉世安想著,他的確得早點解決自己的問題了,再繼續下去,他得被他們所有人出病來。
【2】
其實葉世安也不是不想親。
他還是個非常傳統的人,如果沒有顧九思那一茬,他可能早就和柳玉茹定親、婚了。他信奉著父母之命妁之言,只是后來他長輩早早不在了,他一個人撐起了葉家,他的婚事到了自己手里,他便有些茫然無措了。
他得自己給自己選個姑娘,他也沒什麼參照,就看了看邊的人,無論顧九思、周燁、還是沈明,他們的婚姻,都起源與,哪怕是周燁和秦婉之,兩人是因婚約相遇,卻也是真心付在一起。
有了兄弟們在前方引路,他也就對婚事有了期待,一旦有了期待,他就發現──找個喜歡的人,太難了。
他認認真真找了十多年,個個問他為什麼還不親,他就很想反問對方,為什麼你還不仙?
是不想嗎?是嫌棄命長嗎?
為什麼個個都能找個喜歡的人──就連沈明那樣從來只知道傻樂、沒有任何神追求的人都能找到葉韻,他這麼優秀的青年才俊,就得委屈著自己過呢?
于是他一混混到三十歲,同僚都嘲笑他,再混混可以把兒介紹給他。
是以,他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里。
找個不喜歡的將就著婚──委屈。
不婚孤家寡人──也委屈。
總之就是,在婚事這件事上,煩了。
這種煩悶,伴隨著葉世安一路巡查,他從東都出發,往北方一路行去。這一次他負責替天子巡查全國,看看全國的況,看看朝廷出臺的各種條例落實得如何。
本來一路順暢,壞就壞在,到達青州地界時,他管了一樁閑事。
那是青州的一個大城,嵐城。嵐城以生產蘭花和土匪聞名,他去的時候,特意先化作了一個普通商戶公子進城,他在茶館里喝茶聽書的時候,剛好就遇到了有人調戲一個子。
那子用面紗遮著臉,但從段上看,卻頗為麗,事剛好發生在他旁邊這一桌,于是葉世安在那些賊人手去撈子面紗的時候,順手就用扇子隔住了對方的手,然后旁邊侍衛上前去將人推開,葉世安冷冷說了句:“滾遠些。”
那子被他救下,就一直呆呆看著他,葉世安知道自己生得好,這些年也招惹了不姑娘,他自覺自己無法回應,一般就能躲就躲。這種英雄救的場合,他當然能躲就躲,于是他救了人,也不邀功,甚至話都不說,便領著人轉頭走了。
等他走遠了,兩個五大三的人從一旁來到那帶著面紗的子側,小聲道:“老大,這個漢子幫了你,要不要給他報個恩啥的?”
帶著面紗的子不說話,就看著葉世安離開的方向,眼里滿是欣賞。
站在后魁梧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聽著帶著面紗的人慨了一句:“好俊啊。”
好了,不用子再多說什麼,他們都明白了。
于是當天,葉世安重新出了城,他準備回去和大部隊匯合,然后再帶著真正份城,誰曾想,他從城里去客棧的路上,山道上突然響起了戰鼓聲,而后漫山遍野哇呀呀站了上百來人。
葉世安冷了神,他將手放在劍上,冰冷著聲道:“錢財都在馬車里,諸位要取自便,還留我等一條命。”
“這位相公說笑了,”為首的人生得高大,手里拿著兩個鐵錘,大笑著道,“錢我們不要你的,就當你的陪嫁了,我們要的,是你的人!”
【3】
要他的人,這自然是不可以的。
于是一場惡戰,然而對方人多,戰斗力且高,一擁而上之后,將他和侍衛全都圍了起來。
當天晚上,葉世安被下了藥,由著他們折騰著洗了個澡,打上香,然后穿上了極其輕薄的服后,就被扛進了一間臥室。
這一系列行為,讓他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被洗刷干凈的宮妃,等著誰的臨幸。他不由得恨得牙,只覺生平從未過如此辱,他心里已經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就覺得等他回到嵐城,他一定要把這山上的土匪清理干凈!
他在黑暗里等了一晚上,終于等來了一個醉醺醺的人。
夜里太黑,他也沒看清人的臉,就聞到了一酒味,他皺起眉頭,有些不耐。
他不喜歡這樣的人,簡直是無禮。
然而他中了藥,不僅彈不得,還說不出話,只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他聽見房間里的聲,他閉上眼睛,咬牙關,過了一會兒后,他就覺有人往他邊一倒,就躺在了旁邊,順便還用手砸在他臉上,把他直接砸出了鼻。
那人不算胖,甚至還可以說是消瘦,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寬大的床上多了一個人。醉得厲害,不一會兒房間里就響起了鼾聲,葉世安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床帳。
這是他第一次和人睡覺,然而,他甚至連這個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還被砸得滿臉是。
他躺在床上無法眠,一夜思索著明日怎麼辦。
這個人已經了服和他睡在床上了,名節已經沒有了,按理來說,他得對負責。可他守如玉三十年,為的就是一段好姻緣,卻被人強迫著……
他才是害者吧?!
他又生氣,又糾結,一直到天明,才有些扛不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頗有些寡淡的臉。
這個姑娘很瘦,很白,眉目細長,筆薄。
與東都那些子不一樣,本也生得清寡,還不帶任何脂,更似如水墨畫一般,沒有半點,卻就空留了諸多意味。
的眉不是普通子那樣溫婉的眉,反而帶了些許英氣,這一點,倒與的份極為相稱。
畢竟是個山匪。
葉世安盯著看著,打量著這個睡了他一晚的人。
在他的目下,子似乎也察覺到有人在看著,迷迷糊糊睜開眼,然后看見了眼前的葉世安。
有片刻的呆滯,隨后便像見了鬼一般滾下了床,然后坐在了地上,驚恐看著葉世安。
葉世安坐起來,因為他的服一就敞開口,他不得已只能用被子擋在前,這個作讓他顯得風流又憐弱,子一見他的作,立刻就道:“對不住!”
葉世安不說話,冷冷看著。子慌慌張張站起來,從旁邊去抓的服,一面抓一面道:“對不起,你別介意,我這就去罰他們,我會對你負責的,你別擔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
說著,子就退了出去,抓著服一溜煙跑了。
葉世安坐在床上,好久后,他忍不住冷笑出聲。
就這個樣子,還敢和他說什麼負責不負責?他信他個鬼!
【4】
這個人跑太快,沒有給他留服。他上的服又著實不堪目,葉世安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在床上熬著。
過了一會兒,人匆匆回來了,這時候穿好服了,一聲黑勁裝,長發用一紅發帶束在后,腰上帶了一把鋼刀,看上去干又神。進門之后,看著床上的葉世安,言又止。
似乎有點焦慮,而葉世安則呈現出一種淡然的高人狀態。
他不一定打得贏這個人,但是在談判這件事上,他卻一定比這個人更有經驗。
這個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最后坐在了床邊,雙敞開,雙手搭在雙上,像一個大老爺們兒一樣,苦惱著道:“他們把你綁過來,我是不知道的。”
“嗯。”
“我……我昨晚醉了。”人艱難道,“對你不管做了啥,你都別介意。”
“嗯。”葉世安說著,覺得鼻子有點疼。
人看了他一眼,隨后又迅速低下頭,慢慢道:“我想過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我還是得給你負責,今晚,我們就拜堂親!”
“不可能!”葉世安果斷道,“我不介意此事,若你真覺得對不住我,你便應當放我下山,你我都當這事兒沒有發生過。”
“不行,”人搖了搖頭,“我不是這種吃干抹凈不負責的人。”
“我不介意。”
“我介意!”
人看著葉世安,滿臉愧疚道:“我屬下都問過你的隨從了,你是第一次。”
葉世安:“……”
片刻后,他終于開口,冷靜道:“我們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我畢竟是把你睡了。”
人愧疚道:“就這樣吧,今晚,我們親。”
于是,葉世安就在完全不知道這個人名字的況下,被著拜堂親了。
拜堂的時候,葉世安聽見其他人老大,又觀察了一圈周邊的人數,確定了這應該是一個規模極大的山寨,他將腦海里能有的起這個規模的嵐城旁邊的山寨迅速排除了一圈,加上寨主的標志,便輕而易舉確定,這個人,便是嵐城最大山寨伏虎寨的寨主姬流云。
他的資料里,姬流云是一個做事極為沉著謹慎的人,完全不像他見的這樣子。
他不由得開始思索姬流云的目的。
山寨里婚很簡單,不比世家流程復雜。他早早被送回了房,而姬流云又被扯去喝酒。
他們派了好幾個人看管他,葉世安是有點拳腳功夫沒錯,但是和這些真正的江湖高手比起來,還是有一定差距。他有自知之明,也沒有掙扎,老老實實坐在屋里,一面考慮著應對之策,一面思索著如何姬流云的真正目的。
思索到了半夜,姬流云終于回來了。又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之后,往他邊上一倒,這一次葉世安能了,他頗為嫌棄往旁邊坐了坐,不滿道:“一個人夜夜喝這樣,像什麼樣子!”
“我這,這不是親嗎?”
姬流云嘟囔著道:“親得多喝點。”
“我與你算不得親。”
葉世安皺著眉頭道:“姬寨主,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就貿然和我親,這門親事似如兒戲,當不得真。”
“我知道你是誰,”姬流云似是喝得頭疼,靠在床柱子上,苦惱道,“當朝左相,葉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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