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另一間診室之中。

沈長淵呆呆地坐在床榻邊上，失神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此時的烏雅，已經被卸去了所有的偽裝，出了他原本的容貌，一張清俊秀氣的臉龐，只有掌大小，帶著幾分年特有的稚氣，眉眼很致，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綿羊。

但沈長淵卻知道，他并不是一只小綿羊，而是一頭小狼，狠起來的時候很有勁，但是卻也很忠誠。

貫穿他的那支箭已經被沈知微取下，但前的傷口卻還清晰可見。

送過來的時候，賀蘭塵在知道他的別之后，便幫他去了所有的上，出他單薄削瘦的。

他的量很小，個頭也不高，像是還沒有徹底長夠個子，所以平時就算是換上裝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但是沈長淵卻知道他雖然個子小，但是力氣卻不小，而且耐力很好，在某些時候又強勢又霸道，倒是讓他覺得甚是有趣。

從前不了解的時候，并不覺得他有什麼起眼和獨特之，因而也對他并不在意，可隨著如今的了解，沈長淵卻發現，他愈發地讓他在意，也開始想要更多地了解他，想知道他的過往，他的經歷，他的一切……

沈長淵也曾懷疑過，這小子或許并不是什麼好人，他雖然是鐵騎營的人，但是他很多的手段，包括他的易容和匿偽裝并不是在鐵騎營里訓練出來的。

可經過此事，他為了沈家，為了楚蕭然，為了沈知微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生生被人用箭釘死在墻上。

那一幕的巨大沖擊力，讓沈長淵不得不對他掏心。

那一刻，他是多麼的期盼著他能夠活下來，他甚至想著，只要他的小烏還有一口氣，就算花他所有的錢，讓他從此一無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如今。

他以為必死無疑的人，雖然虛弱地躺在他的面前，但至他還活著，他的口還在起伏，他的傷口雖然看起來十分猙獰，但是卻已經止，況似乎沒有在繼續惡化。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覺，好似在做夢一般。

突然，就在沈長淵恍神之時，躺在床榻上的人突然輕哼了一聲，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烏雅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傷勢，不可能還能活下來，想起自己從前做的一些事，他也不指自己死后會有什麼好的下場。

在這一刻也是輕飄飄的，口本該劇痛的傷口，似乎也沒有那麼疼痛，反而有縷縷的涼意包裹著，很是舒服。

朦朧間，他看見自己的旁邊似乎坐著一個人，傻乎乎地盯著自己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烏雅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十三歲時，經歷了無比艱難的選拔，最終進鐵騎營的那一天。

他見到了沈家的三兄弟，而在這三個人之中，他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沈長淵。

沈家的三個兄弟之中，只有他的相貌最出眾，沈連舟穩重端方，上有一文人的書生氣，沈知瑞低調斂，不喜張揚，也不出頭。可沈長淵卻不一樣，他肆意灑，滿臉笑意，撒在他的臉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明耀眼。

他十分羨慕這個人，他有家人守護，有兄弟作伴，在什麼地方都很吃得開，誰都愿意與他說話和他混在一。

而那時候的他，卻是一個在躲避追殺的孤兒，只能偽裝一個不起眼的孩，在軍營之中尋求庇護，討得一口飯吃。

因此他知道，自己這些年能夠活下來，全靠沈家的庇護，全靠鐵騎營的威名。他自然是懂得恩的，也明白自己的份與姓沈的是不同的，所以他并不敢太過接近沈長淵，也不敢對他有任何的幻想。

可是，他那最為擅長的匿功夫，卻全部都用來藏自己的心思了。

曾經，他為了接近沈長淵，借著出任務的機會，偽裝了沈長淵手底下的一個小兵，借此機會接近他，混在他的任務隊伍之中，與他一同出任務。

沈長淵對自己的手下很好，他從未自視甚高，也從未看低旁人。

他曾與沈長淵在營地同吃同睡，也曾與他一同沐浴洗漱，甚至是早就已經坦誠相待，只是這一切，都只有他自己在意，而沈長淵從來不知。Μ.166xs.cc

其實那個笨拙呆愣的黑牛是他，天真單純的傻狼是他，狡猾頑劣喜歡半夜吃的王狐貍，也是他……

而就在他在看著沈長淵陷回憶時，方才正在發呆的沈長淵，終于發現他已經醒了。

“你……你醒了！”

沈長淵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滿眼震驚的同時，語氣之中卻是充滿了驚喜之意。

他激的渾抖，冰涼的手指向他的臉頰，想一下他的溫度，想確認一下自己所看見的他，是真實存在的，是真正活著的。

烏雅回過神來，也愣住了。

他亦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那般的不真實，而自己所的環境，更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一般。

他想要出手，可是卻沒什麼太大的力氣。

他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又干又啞，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而就在這時，沈長淵略略糙的指腹，終于到了他的臉頰。

那般真實的，讓烏雅終于有了幾分真實的覺，終于將自己拉回了現實之中。

他閉上眼睛，深深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而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口……

傷口還這般真實的存在著，說明這并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他現在之所以覺不到疼痛，恐怕是因為他現在屬于彌留之際，回返照的緣故。

是沈長淵救了他麼……

烏雅無力地勾了一下角，由衷地笑了一下。

既然上天恩賜，讓他還能多活片刻，那麼有些事，他也不妨在此刻告訴他……

“沈長淵……”

他用盡全力緩緩開口，嘶啞低沉的嗓音無比艱難地、一字一頓地響起，“你曾說……你喜歡漠河的山水……死后想葬在那里……其實……我也想……等我死后……你將我的骨灰帶在邊……我，我想與你，葬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