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那彷彿炸雷陣陣的沉響聲音中,滿城人迎著蕭瑟寒風,抬頭朝向天中去,歡笑聲此起彼伏。
這不是南域,不是浮玉泊,也不是逢巳節。
是年節。
是除夕夜……
今日久違的停了宵,城中人都將房門落了鎖,出來放煙花,看宵燈。
而附近的不村戶也是馭著老驢車,拖家帶口,攜老扶,一併來賞這一年來才僅只有一度的熱鬧。
漫天都是焰迷離,須臾明滅,閃爍無定。
轟隆隆若銀漢倒傾。
而眼前天地也像是被一個紗籠罩住了,迷離倘恍,人看不分明象的細廓,華得也人出神。
階馥舒梅素,盤花捲燭紅。
共歡新歲故,迎送一宵中——
「我本就生長於俗世之中,這人間的煙火熱鬧自是見識過的,至於前一回,卻還是在南域的逢巳節……」
這時。
陳珩忽得淡淡開口。
遁界梭聞言一怔。
「我曾經真心傾慕過師姐,也曾希冀過師姐會對我心,但那都已是過去,眼下若說起這些,卻是頗有些不合時宜。
這就譬如一位在淵水之中,行將溺死之人……
他腦中唯一所思的,也唯有如何才能抱得一寬厚浮木,如何才能去靠攏那些水面上的礁石,以期生存。」
他輕聲一笑,神寂靜冷清,道:
「至於衫,是否會染上風寒?水中臟污,又是否會害上瘧疾?或上財貨估價幾何,若是在了水中,又要如何代?
諸般種種,皆是細枝末節,全然不值得一提。
便是稍思片刻,也是毫無意義。」
遁界梭還未回過神。
畔的那道聲音又接著平靜傳來:
「而若連上述這些都只是外小事,那至於榮華、地位、樂或是種種,又更是要向一旁讓道了。
既已是在淵水之中,那唯一要行的事,也不過是從水中,去盡一切氣力,掙扎到岸上!
只有存下這條命,才有資格去奢想其他!」
話音落時。
在短瞬幾息的靜默后。
陳珩看向遁界梭,笑道:
「前輩,這便就是我心中所想了。」
遁界梭上前一步,忽得拱手,肅聲問道:
「那不知,如何才能算是出淵水,到得了岸上?」
「……」
陳珩袖袍拂,微微朝天一指,也不言語。
而遁界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仰頭去,也立時會意。
眸閃了閃,嘆息一聲,兀得無言。
半晌后。
他忽得斂容,歉然搖頭,在熙攘人流中誠懇俯一拜:
「今番看來,你行事自有法度所在,不似旁人,也無人能夠似你,一顆堅心難移!倒是老夫庸人自擾了,孟浪莽撞,未能夠理清形勢。
你為主上,老夫為臣僕,本是不該做此僭越言語,還勿要見罪,老夫——」
只是才行禮到一半,他便被陳珩用力扶起,笑著打斷道。
「我向來是將前輩視作長者的,怎敢如此?且前輩的用意,也是出於真實無妄之心,別無他想,珩並非刻薄寡恩之人,又如何會見罪於你?
且以我的氣度,又何曾狹小至此了?」
兩人相視,皆是搖頭一笑。
「……拜玉宸這方前古玄宗,於你而言,倒真是個龍游大海,虎嘯山林之相。」
遁界梭怔了一怔,一嘆,由衷慨道:
「雷之發聲,無不同時應者,聲應九韶方識,震驚百里始知龍。
依老夫的一點淺見,你的心實是契合雷法,將來若有可能,二十五正法中的那門太乙神雷,卻是不可錯過!」
陳珩沒有開口,只是微微移目看去。
天中煙璀璨。
地下珠簾相襯,燈燭晃耀。
歌舞百戲,車馬馳,聲音嘈雜數十里,景浩鬧,競誇華。
遠遠街道上,喬蕤拉著小簟正在一樂棚,看伶人們做雜藝。
猴呈百戲,魚跳刀門,使喚蜂蝶,追呼螻蟻。
奇巧百端,人耳目一新。
而縱目觀去,這滿城的金碧相,錦繡輝之狀。
正恰是: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陳珩眼簾一搭,平平淡淡收了目,視線轉向天中。
「一切種種,先且看六年之後罷……」
他眸灼灼,如有幽火在其中約跳,輕聲開口道。
這一刻。
又有歡聲驟起,隆隆如。
在喧騰的彩過後,似有無數細微的埃塵和著霜雪簌簌而下,沾落袖。
除夕雪。
兆年。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
……
又是數十日匆匆而逝。
這一天巳時,陳珩盤坐在團上,擺出個五心向天姿勢,有一道兒臂的劍氣正圍繞著他上下旋飛,寒凄凄,極是耀目,將四面白壁都襯得如被水潑。
殺意漫漫,浸滿了整間房舍。
大氣中都似有無數金戈,在嘯鳴。
而他的影也在這遊走無窮的劍中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團團稠霧裹纏了住,人難以分辨形貌,只是得見銳氣森森,目驚心。
終於,在不知多久過後,那兒臂的劍氣忽得一僵,作遲緩了剎那,只再遊走一個回合,便停在陳珩雙眉前不做毫彈。
同時屋也似有一無形大力生起,將桌案、床榻、茶盞和硯臺等,都震得左右晃,搖擺不安。
這震番響了六七回,如是海上疊浪一般,一疊要高過一疊。
即便是有意剋制,也將房梁震得發,灰塵簌簌而下。
隨著這無形震,陳珩軀繃,一袍也無風自起來。
他軀的三百六十五口大都在發脹,似是有一正藏匿於之下,已等不及要破而出,只是火候未足,還欠缺了最後一時機。
終於,在震過九響之後。
非僅是屋舍中的什已是在發出噼里啪啦的碎響。
陳珩的氣機,也是隨之攀升到了巔峰。
冥冥之中,只覺是某種障關一松,被攔堵之再不見什麼阻滯,百川匯海。
他張一吐,便從口中飛出來了一道毫,朝著不閃不避的劍氣撞打過來!
二者匯在一,頓有明大放,刺眼非常,白茫茫的一片。
如是一東海明珠浮現出了水面,照得外通,上下皆明。
若非是這件房舍早被陳珩施以真炁罩定,如籠蓋般嚴。
只怕這白發出時候,立時就要斬開房梁,捅破屋頂,放出彩,讓這整條街巷的人家,都能清晰得見。
過了數十息后。
陳珩形才從屋舍的茫茫白中現出,他此刻周上下,都彌散著一森然的銳氣,錚錚而鳴。
其氣勢猶如一口利刃,即便只是立在原地,不做毫作,都讓人忽視不能,骨發寒。
此刻,他已是修了劍道第三境,證得了「煉劍罡」的手段來。
這一境界,自他在地淵金鼓那時,便已窺見了端倪,有了模糊應。
但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如若霧裏看花,朦朦朧朧……
直至今日,才算是徹底躋到了此境界,了一名實打實的劍道三境修士。
劍氣威能更上數層,一旦發出,就是如虹經天,快似飛電!
在進流火宏化天之前,能夠修出這一樁手段來,戰力又增,陳珩心中也自然歡喜。
而需知「煉劍罡」和「煉劍」本就是同一境界的兩種變化。
無論是先修哪一種,距離另一種變化,也絕不會太遠。
這時,陳珩駢指一點,阿鼻劍便劈空而出,化作一道赤紅虹芒斬出,在堪堪得門戶之際,又靈一轉,朝後方繞去,盡顯夭矯姿態。
其騰挪翻轉,無不如意,像一條靈智大開的赤蛇在繞空旋舞,灑落出了片片華。
劍道不同於其他。
往往是在劍道上的功行愈深,持飛劍時候,其威能便也愈厲害。
在這其中,仙道境界固然重要,卻也並非全然是以仙道境界來定高下。
劍道修為。
也同樣分量不輕……
……
此時,在運使了一番后。
陳珩微微抬手,忽指定那道夭矯如龍蛇的劍氣,開始一點點改換它的形質。
若說煉劍罡走得是堂皇的正面對敵之道。
沖霄的劍氣發出,激天地,高沖九曜,遠映三臺!
任爾前方是何阻隔。
若本事不濟,都要被一斬兩分!
那麼煉劍,便是小而,來去無影,聲勢不顯,猶若鬼魅也似。
飄飄於六合之,悠悠無形。
可藏雨水、草木、、金石或大氣之中,絕難被察覺。
不則已,則驚人,若旱地驚雷,足有萬鈞之勢!
此刻隨著陳珩心念彈,那本如龍蛇般的兇戾劍氣,正在一寸寸減形質,威勢也在逐漸斂去。
不過未過多時,隨著一聲「咔嚓」聲音。
劍氣無力一散,華也兀得消去,出了阿鼻劍的真形。
陳珩微微搖頭,對於這次失利,也並不意外,只是將阿鼻劍收起,拿住了袖中玉蟬,便進到一真法界演練去了……
法界之中過去六十日,現世也不過六日功夫。
這一日。
他正將阿鼻劍收回袖中,忽然之間,似有所,便收攝了神意,從一真法界回返到了現世。
有腳步聲音自門外清晰傳來。
而下一息,便有「篤篤篤」的敲門聲音響起。
起一看,見門外正是遁界梭和喬蕤,兩人臉上都是都有些欣喜之。
「這是?」
陳珩微微一訝。
「好訊息!十足的好訊息!這提心弔膽之日,總算是能夠得解了,小子,你看!」
遁界梭也不多做言語,將一張黃符自袖中遞出,陳珩見得此幕,心中便已有了猜想,但還是接過,起神意一察。
只頃時,那張薄薄黃符便無火自燃起來,而同一時刻,他腦中也兀得多出了一道訊息。
「……」
在消化完畢后,陳珩將手中已是灰埃的黃符輕輕散去,面上一笑,開口言道:
「的確是一樁好訊息,只是這符紙又是如何得來的?」
「是一群鶴靈,經過雲空時候,它們忽得灑了些黃符下來,我和前輩各拿了幾張。」
喬蕤搶先道。
「浥城中不凡人,都將此幕當做是神仙顯靈了,隔壁幾家,連案桌都擺了出來,正在燒香,把黃符都給供上了,若非老夫眼快,只怕還要跟他們去搶。」
遁界梭搖了搖頭,言道:
「那群鶴靈在過了趙國后,又是又朝周邊的幾個小國飛去,沿路繼續撒下符紙,這般施為,顯是有人在刻意為之了。」
陳珩灑然一笑:「符紙上言說,玉宸四院已聚在鶴鳴山,將行接引流火宏化之事,山巒已圈,無事不得擅,這明面雖是警示,實則卻為提點。這必然是沈經師的手筆!恐我誤了時期,特意以此來提點我?」
「你們長嬴院的那個經師沈爰支?」
遁界梭奇道。
陳珩解釋一句:「經師素來喜鶴,在青螺宮之中,便是豢了一群鶴靈,且這信箋中語句,倒也頗似的口吻。」
「原來如此,那我等何日啟程?既已是四院齊聚,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鶴鳴山,倒是可以暫且安穩棲了!留在此地,也並無益,若有人找來,反而還是一樁險事。」
遁界梭問道。
喬蕤聞言將腦袋一抬,也看向陳珩。
「我預障關有鬆,再等兩日,我等便啟程前往鶴鳴山!」
陳珩沉片刻后,緩聲道。
……
再等上兩日,便是無形埒劍再一次開啟的時日了。
雖不知這一回,到底時運如何。
是能夠進到一層適合修行的劍,悟這樁至寶的神妙。
又或是繼續置在劍深,經一番千刀萬剮的苦楚……
但無論怎般,總要親試一試,才會知曉。
「兩日?也好。」
遁界梭聞言點了點頭,再商議幾句后,便也將此事定了下來。
……
……
而兩日之後。
陳珩腦中忽有一聲清越嘯鳴響起,反觀視時候。
只見作為無形埒劍出憑證的那口小劍,正流溢彩,在紫府飛竄不休。
以神意相時,小劍的劍也陡然有一莫大的吸力傳來。
似是只要他意念一,便可隨時將他的神意帶去另一方天地里去。
「來了。」
陳珩目一閃,心道。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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