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占驗法

時日匆匆，轉瞬便是一旬功夫過去。

東彌州北域，趙國浥城。

陳珩盤坐在團之上，袖袍自兩膝自然而落，手拿一塊甲，正默運玄功，口中念念有詞。

其雙瞳有無數華在閃爍，猶如燦星明滅，飄忽不定。

起初那點繁多如夏末螢蟲，麻麻，但漸次，就削減了到了百十之數。

而在數十息過後，便連那百十之數，也是不存，唯剩下了一點凈華無垢的芒，殊為奪目，照得白壁一陣發亮，如是在經火流燒灼。

這時候。

陳珩心中陡有了一明悟，眼簾微微一掀，眸平靜，看向窗外。

目所及，只隔著一堵高大院牆，便是街巷之。

其雖遠離煙柳鬧市，並不甚熙攘繁華，但也算是熱鬧，屋宇連綿群，鱗次櫛比，如條長蛇般，直排出數里。

而貨郎沿街賣聲，鄰里談聲，和孩的吵鬧聲音，也始終不絕。

在陳珩注目向窗外后。

很快，便有一道尖利聲高響起，聲甚是刺耳。

「張三，你個賊潑才，老人都說冤家路窄，這話果然不錯。」

他在心中緩緩道。

下一息，牆外那聲也是喊出了同樣的話語來，聲俱厲！

「家中已無米糧可下鍋，欠我的半錢銀子預備何時還？」

他心中又道。

而同樣。

牆外聲也是做此言語，一字無差……

「石娘子大發慈悲，容小人寬限則個——」

「石娘子大發慈悲！容小人寬限則個！」

「我寬限你，誰又來慈悲我——」

「我寬限你？誰又來慈悲我？！」

……

在接連預出了八九句后，陳珩只覺眼前一黑，頭微微眩暈了剎那，閉上眼，散了法決。

在將手中的甲置在桌案后，他便開始理氣調息起來。

而街巷那的吵鬧聲卻並未因此停歇，反倒聲音越發大了，有愈演愈烈之勢。

最後還有撕扯和嚎啕聲陣陣響起，惹來了不街坊領居前來拉架勸和，又是一番新的熱鬧。

陳珩對這些只置若罔聞。

約莫過了一炷香左右，將玄功在周運使了幾回后，他才霍然睜目，微微一笑。

「看來我在天機一道上，倒是頗有些天資，至，要勝過劍道了。」

他將甲捉在手中，定目看了幾轉，心下暗道。

……

天機道。

又稱做占驗法、先聖學或是神明之道。

乃是以卜筮、推衍、觀星、氣、拆字、相地、擇日、解夢、雜占等等手段，來明天理、得兇吉、預未來的無上大手段。

在胥都天之中。

亦是一方顯學！

是故生有象，象生有數。

前古之神人，其知道者，皆法於，和於數……

而陳珩的這門占驗法，乃是從喬英上得來，歸於卜筮之流，喚作《周原本卜》。

其在占驗時候，是需以一頭千年靈的甲殼為輔，來抵消反噬。

每施一次，甲便會被冥冥中的真焰灼去一層形，至多不過用百十次，即便是千年的靈甲殼，也會徹底消去。

塵歸塵，土歸土，再也不復。

而這門《周原本卜》雖然糜耗不小，是尋常修道人負擔不起的功法。

但也同樣厲害。

是著威能不凡之的！

不然喬英在海外的一前人府搜得此法后，也不會欣喜若狂。

將族中授予他的占驗法棄而不用，只專心鑽研《周原本卜》一門。

不過如此一來，因並非是世族的法統，也不是刻意遮掩的機緣。

《周原本卜》也自沒有什麼道，倒是平白便宜陳珩了。

而且這《周原本卜》喬英是得了典籍原來真本的，一直都藏匿於，以便隨時研讀，查補缺。

甚至不需一真法界的助力。

在搜閱喬英的時候。

陳珩便是得見了此書，輕而易舉……

……

雖說重而輕道向來是仙道修行的大忌。

有前人之鑒在先，不得不防。

但陳珩才方是修了紫府第一重——萬妙歸，短時間，要再突破一層小障關，修至紫府第二重境界。

需得在現世辛苦打磨神意，要歷經一番水磨苦功不可，並非可以輕易就。

劍道尚且好說，至多三五日功夫，便可達到第三境，使出煉劍罡的手段來。而一旦悟出了煉劍罡來，距煉劍的就，也絕不會太過遙遠。

但諸如先天大日神或是四山斗決等等護命的手段。

這些，卻皆是急不來。

非幾月半年的景，就可以悟得一靈出來。

此先。

在從喬英手中得來這門《周原本卜》后。

陳珩也不過打著增長見識，類旁通的心思，並未花費太多心思，就認定了非此法不可。

但未曾料想。

他在占驗法上，居然還真有些天資……

在一真法界習練過幾遭后，現世不過一旬功夫。

他便是將此法已修至了小境界，距離中境界，也僅差一線距離！

這般發現，倒是令陳珩微有些欣喜，不覺意外。

不過，似喬英那幾個喬氏弟子，到底只是紫府境界的高功，家有限。

其中最過貴重，對陳珩也最是有用的。

也只是一門《周原本卜》和一方千年靈的甲殼而已。

餘下的什。

皆是平平。

譬如肋。

食之無用，棄之也可惜……

而至於衛琬華，因的一所藏泰半都被那道淵虛伏魔劍籙毀去，再丟舍完那些或有患的。

所余之，也不過是一頭尚未收服的幽枉魔和幾瓶灰河水而已。

幽枉魔的厲害自不必多提。

此魔同大須彌天子魔一般，皆是天魔中的王族，著無邊的兇威，勢能揭天，力能破山！

一旦令其力氣生出，脈孕全，便神通自足，著實是一頭不折不扣的兇惡魔鬼！

似是幽枉魔和大須彌天子魔此類天魔王族，向來都是最好的一類魔眷，在胥都天中，也從來有價無市。

不僅是魔道六宗的人士把它們視為心頭好，珍貴之。

便連玄門八派，也有不前輩高人在豢養此類，將之當是鬥法時候的助力，用來抵抗災劫。

不過這頭幽枉魔因還未降服緣故，兇未消，也被衛琬華特意以咒文制約，令其一直陷在酣然睡夢之中，神智也不得清醒。

對此般景狀，陳珩自也不會多做手腳，去破開那頭幽枉魔上的咒文，將它喚醒。

以遁界梭的見識。

那頭幽枉魔脈已全，神通自足，全然可以比擬正統仙道中的金丹真人境界了。

一旦令它醒轉過來，必然是個赤地千里，生靈塗炭的景象，要釀造出無窮的殺孽來！

除非捨出一張淵虛伏魔劍籙來，否則以陳珩如今的手段，絕難制約它。

這就譬如是個燙手的山芋。

可以看得。

卻是急切間吃不得……

而至於那幾瓶灰河水，則是修行黃泉真水的一味外大葯，有此相助，在修行黃泉真水時候，才可事半功倍，大大減熬煉打磨的時日。

陳珩記得，在對上淵虛伏魔劍籙時候，衛琬華便曾施展出龍變真火用來對敵，只是真火被輕易破去，並未掀有什麼波瀾。

而如今，卻又是從衛琬華上找到了幾瓶灰河水，這門用來修行黃泉真水的珍貴外。

這般看來，是行水火相濟之事。

除去一門真火外，還煉出一門真水手段來……

……

「衛琬華上的倒是最為貴重，幽枉魔和灰河水。

前者是天魔中的王族，比惡嗔勝魔還更要不凡，兩者間簡直是雲泥之別，至於灰河水，卻是一門罕見的外……」

陳珩踱步至窗前，看著外頭的昏昏天。

雖已是正午時辰，但眼前天地也並不甚明朗，一顆冬日被掩在重重的靄雲後頭，若若現。

那亮放出，只是將翳的疊雲渲出了幾許暈黃，便再無以為繼。

而隨著風吹雲走，便連那幾自雲隙泄下的暈，也頃刻被碎，抬眼不見。

「不過無論是幽枉魔或是那灰河水，都對眼前之事，起不到什麼助力……倒是從喬英上搜得的《周原本卜》和千年甲，對我來說，還更要實用一些。」

他心頭暗忖，眸微。

而細細算來，自喬蕤到來之後，他們已又是在這趙國浥城待上了足足一旬。

在這十日期間，竟無半分的風吹草，也是令陳珩微覺訝然。

他本已將最壞的形都是在心中構想過一遍。

但一切皆安閑無事，倒也同樣是在他的預想之外……

「流火宏化天，東海龍宮……」

陳珩微皺眉，目沉了沉。

不過這時。

外頭又忽有兩道聲音響起，興高采烈，打了他的心中所想。

「前輩是怎麼猜出那個燈謎的？我都沒想到那會是個小猴子。」

聲笑道。

「嘿，這算什麼？老夫這一生走南闖北，什麼風土人沒見識過！區區小事不足為奇，並不足為奇！」

有蒼老聲音得意洋洋應和道。

「那師……兄長呢？他可能夠猜出？攤主說他這幾日並不休息，正是生意好的時候，還會再到街市上來支攤呢。」

「木頭疙瘩一個，哪裏曉得這些……伱莫非是要指他？」

那聲音大笑了一聲，不屑言道：

「可聽說過問道於盲嗎？用在此，倒甚是切了！」

很快，隨著一聲清脆鎖響，便看見變化了容貌的喬蕤和遁界梭正興沖沖走進院落。

在其後，那個侍小簟正扛著大包小包，一臉苦相，看著前方的兩人，頗有些無奈。

經了幾日的太平無事後，在遁界梭的攛掇下，喬蕤這幾天倒是在這凡人俗世大大開了回眼界，玩了個痛快。

但在小簟看來。

仙凡畢竟有別。

似白龍魚服之事，也還是做為好……

「師……兄長！我給你帶了糖霜回來！」

小院之中，風寒甚冷，桌椅、石凳等什都彷彿染上了一層霜，和著頭頂的天昏昏，如若一副不甚清晰的古舊墨畫，斑駁。

而院角的那樹梅已是開了，開得也正盛。

一。

便依稀能嗅到那帶有春寒的香氣。

清清淡淡。

也約約——

喬蕤抬頭看去，見遠遠窗前正立有一道人影，便興沖沖向前一揮手，角上翹道：

「除了糖霜，我還給你帶了糖人！很甜的！」

陳珩微微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

「周小娘子還真是惹人疼，小小年紀，就好生乖巧，哪像我家那孽障！」

一個路過的婦人見此形，不由得笑了笑，從筐中拿出一個大白梨，塞到喬蕤手上。

「多謝大娘……」

喬蕤知曉是住在附近的街坊，推辭幾番，見實在辭讓不得，便也赧然收了下來。

婦人見狀心中更是歡喜，憐地了喬蕤腦袋。

喬蕤也不以為仵，依是笑瞇瞇，神態沒有什麼變化。

遁界梭背著雙手，笑呵呵看著這幕。

小簟心頭本就煩悶，此時則是更為無奈，只能轉過臉去，讓自己不去看。

「唉，唉，這孩子……」

婦人笑得眼睛都瞇一條，看向遁界梭道：

「周老伯，你這小侄可曾有婚約了？也不知哪家的郎君能有這般的好福氣呵！」

如今陳珩幾人皆是用了化名。

遁界梭是周老伯，是兩人的伯父。

陳珩是遊學書生，喬蕤則是特意陪遁界梭來探他的妹妹。

聽得婦人的問話，遁界梭搖頭：「我侄的事倒不急，不過嘛，你若是如此急著給人說，你不如費費心，給我侄子說個好人家。」

「周書生還未定親？」

「未曾，未曾。」

遁界梭登時來了玩笑耍鬧的興緻，一捋長須，剛東拉西扯，便被一聲輕咳給打斷。

「屋外凍人，伯父還是莫要久立，年關便在眼前，若中了傷寒，那便不了。」

陳珩自屋舍中走出，對著婦人拱了拱手，不咸不淡說了一句，旋即便扶著滿臉憋悶的遁界梭進了小院。

喬蕤對著婦人用力擺擺手，抱歉地一笑，也一蹦一跳跟上去。

「……」

小簟更是如蒙大赦，忙不迭閃跟上。

一了小院后，便迫不及待落了鎖。

「你小子！善謔些又能如何，老夫——」

遁界梭剛嘟囔一聲，便略覺不對，眼睛瞪大，怔了怔，道：

「等等，那門《周原本卜》，你已經是修了？」

陳珩微微頷首。

「你……」

遁界梭聞言倒一口涼氣，注意瞬時被轉開，再顧不得什麼玩笑。

他沉思了許久，忽得眸一定，肅聲道：

「這才幾日，便有所得了？看來你在占驗法上的確甚有天資！將來若你拜了玉宸上宗，憑此靈慧，再立下幾件大功勛的話。

只怕連玉宸八功中的那門占驗法。

都可習得！」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