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元洗了澡,下枕著乎乎的墊子,香噴噴,暖洋洋,本就容易發困,莊氏還在耳邊輕聲細語地說著舊年宮中老掌故,對宮妃勾心斗角之事也無興趣,聽著便如催眠,更加想睡覺了。
莊氏自己絮叨了半晌,始終不聞應答,看一眼,將軍已闔落眼睫了,不暗笑,見長發也干了,便喚侍上來,輕輕撤走熏籠。姜含元驚覺,睜眼,莊氏笑著讓休息,熄燭,只剩一盞照明,隨即放落重帷,退出,帶上了門。
燈暗了下去,姜含元了個懶腰,散著發,撲到和的枕上,閉了目,很快便睡了過去。
束慎徽回到繁祉院,已過戌時了,值夜下人都在屋中,偌大的院落靜悄無人,只走廊上為昨夜大婚而懸的燈籠依舊還一排亮著,紅彤彤地照著對面屋瓦面上薄薄殘雪。
他是在昭格堂后的舊寢堂里沐浴過后才回的,便沒人,自己直接往新房去。一人行在走廊上,快到之時,看著前方那出一片燭的門窗,本就不快的腳步愈發緩了,到了,在門前先是停了一停,要推門了,略一遲疑,又先抬手,輕叩了兩下。叩完,也沒聽到回應,便緩緩地推開了門,穿過外間,來到室,暖氣驟然撲面熏人而來,他繞過了一道放落的帷帳,腳步一頓。
室里只燃了一座燭臺,放出一團靜靜的橘暖。借著,束慎徽看見閉目臥于床頭暗影里的枕上,果然是睡著了。
束慎徽停在了原地。
他出于皇室,乃帝之鐘子,年時意氣風發,閱遍人間富貴錦繡,如今又貴為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只要他想,他便可隨心所,即便是朝堂謀斷,他也可稱智珠在握,從無試過挫折,可謂獨得上天厚的得意兒。
然而現在,當他進了這樁他心積慮另有所圖謀來的婚事里,他生平第一次,竟有了一種不確定的覺。
一切的不確定,都是來自姜家的將軍,他的新婦。
其實昨夜他對說的那兩個“必”字,倒也不是虛言。他確實如是做想。將軍即便當真如傳言那般貌若無鹽,于他也是無二。從決定求娶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了和將來的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打算。新婚見面,姜貌,于他可謂意外饋贈,自然是好的,然而,這因容貌而得的饋贈之好,很快就被接下來的那毫無防備的巨大挫敗給沖得一干二凈。
一個晝夜過去了,攝政王表面平靜如水,心依然沒法回憶昨夜房。只要一想起來,便如芒刺在背。
雖然極不愿意承認,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今夜他在那邊磨到這個點才回,其實并非是因事多,或許潛意識里,是他希,當他回新房時,已沉睡過去。
寢堂不像白天,周圍有人可以抵消尷尬。有過那樣一個房夜,今夜又和相對獨,該當如何,他實在是有心無力,極棘手。
此刻終于如愿。
他呼吸了一口氣,又看睡影片刻,放輕腳步,無聲無息地解除帶,最后到了床榻近前,待要上榻,又停了下來。
昨夜是他讓睡進去些的。今夜大約記住了,睡得靠里,給他留了他要的外側位置。但是……
的一頭長發散落在枕上,鋪開一片,占了他的位置。他若就這樣躺下去,必會住的發。
束慎徽站在床前,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俯靠過去些,抬臂朝著散在自己這邊枕上的烏發手過去,慢慢地,用盡量不驚的作,將那一鋪的長發收攏,握于掌心,正要朝那側放過去些,大約是靠得近了,竟驚覺,本是垂覆下來的眼睫微微一,人醒了!
他最不想遇的尷尬一幕,竟這樣又到來了。
更尷尬的是,他的手還握著發。
見睜開眼,目從自己的臉上改落到握著長發的那只手,他很快定神,若無其事地放下了的發束,旋即直起,微笑著道:“今日大事雖無,雜事卻是不,忙起來便就忘了時辰,回來晚了,擾到你了。”頓了一頓,又指了指那把剛從他手里放下去的長發,繼續解釋,“方才,都落在這頭,你睡著了,不知道。我是怕我睡下去住,萬一扯你頭皮,疼。”
姜含元扭臉,瞥了自己占他枕的頭發,攏了攏,“有勞。”應一句。
束慎徽含笑,“你我夫婦,何必如此見外。不早了,且熄燈吧。”
他便熄了燈,房里陷黑暗,最后上榻,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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