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神怪

草木賁華，昌繁蔥蘢。

此本是一枝繁葉茂的山地，近百丈高的古木幾有參天之勢，聳霞雲。

無數飛禽走棲居其中，互相奔走追逐，發出嘯鳴之音，此起彼伏。

綠野風煙，山鳴谷應，著一滋長的生機，甚是旺盛。

但很快，隨著一道芒突兀裂空劃過，經行至了此地后。

這自然之景，霎時便被打破，接著有一陣慘和殺聲凄烈響起。

百丈高空之上。

謝瑞將袖袍一抖，把寄居在五臟的五頭本命魄放出去后，便面無表的負手而立，也不離去，只是冷眼看著下方。

那幾頭魄只是淡淡一個虛影，朦朦朧朧。

看似被風一吹，便會做煙雲消去，卻實則威力不凡！

無論飛禽或是走，被它往一撲，便會被瞬時吸走了全，只留下薄薄的一張外皮，糊爛如稀紙。

而這些魄縱是來去有如電之疾，世俗凡全然無法阻抗。

但這片山地畢竟廣袤，各類生靈活繁多，想要輕鬆殺盡，卻也不是什麼彈指間的功夫。

直過得約莫一炷香之後。

這時。

腳下的山地已是一片寂然，連蟲鳴鳥之類的窸窣響皆是不見。

濃腥的臭氣味彌散開來，久久不散，人聞之嘔……

謝瑞見得此幕，也無什麼容，只將手一指，便以法力在對面的山腹中，生生開闢出了一個府出來，旋即將一縱，帶著五頭本命魄一齊遁其中。

「讓它來食用，不是給我！」

只方一坐定，那五頭魄便簇擁過來，如討好賣乖的溫馴家犬一般，繞著謝瑞上下旋，發出古怪的笑音。

見它們投到中五臟，重歸了原先居所。

謝瑞不耐煩斥了一句，旋即將手往面容上一指，低喝道。

此刻。

他的面容已逐漸有了口鼻生出，凝練出來了泰半。

而那些玉石狀的晶瑩豎瞳雖還有生有不，七橫八豎，倒也不再如剛開始時候那般的繁多，顯是去不。

「……」

那五頭魄顯是十分畏懼魔無英法目，畏了許久，都不敢近前。

最後還是在謝瑞的一再催促之下，才無可奈何，將一撲，把汲攝得來的朝法目灌注而去。

這一施為，不過只是幾息的功夫，轉瞬即逝。

可就這點景，那五頭本是濁腥非常的魄，卻已是形了不止一半，急匆匆往一鑽，便歸了五臟，任憑謝瑞再如何呼喊，都不敢面。

「……」

而有了這無數的滋養，謝瑞也總算是到，魔無英法目緩緩傳出的那滿意心念。

他不敢怠慢，忙抓住這個時機，將玄功運起，定調息起來。

沒了法目的阻礙，這一次倒是出奇的順利。

不過三個時辰后，謝瑞已是傷勢癒合，法力盡復舊觀，回了全盛時候。

「這顆魔無英法目，倒是愈發的難纏了……若再用下去，我難免會被縱心神，陷大天魔之道，被法目將一修為都給吞食了。

也不知族中，對於此事，到底可有解法？」

謝瑞緩將雙目睜開，面容上並無什麼輕鬆之，反是更為翳。

而當念及衛琬華和劉正言死後，陳珩顯是走，今日之事已是潰了的局面。

他瞳孔一，神卻又冷了幾分。

對於陳珩一事，他的殺心甚至是同衛琬華一般的堅凝。

唯有殺了陳珩，才算是完了族中的囑託。

他也才可改頭換面，從一名暗子，名正言順回了長右，自此坐穩了世族份！

修行一道：

法地財。

若道，這四類，卻是缺一都不可。

唯有得了族中的大力襄助，他才可將魔無英法目的異狀鎮下，修出「五運相淪」的元神法相來，有了一窺道之機！

而族中卻是命他除去陳珩，才方能算是盡了全功。

如此一來。

陳珩於謝瑞而言。

便是非死不可，不得不死了！

……

「鶴鳴山周遭，有幾個小族是得了吩咐了，聽聞漆吳氏還特意將一位大真人遣出，暗中坐鎮，那陳珩而今若是去往鶴鳴山，那便是自投羅網了，活活的尋死！」

謝瑞心思電轉，暗自言道：

「如此雖然最好，但他若是多留了個心眼，卻也是麻煩，不可不防！」

他瞳孔神一綻，也不遲疑，當即便從袖中取出幾竹籌，於地鋪開，便開始推算起陳珩的去來。

可謝瑞並不知陳珩有「湛延法玉」護，可遮己的天機，專能蒙蔽師推算。

此乃是興老怪喬知節在修金丹之後，山喬氏的那位老族主特意為他請來的。

莫說一個謝瑞，便是再來十個，也皆是算不到什麼蛛馬跡出來。

而眼見推算不，反而竹籌斷裂了一半，紛紛從中開，謝瑞心頭一駭，忙運功下心頭翻騰的氣，目複雜。

「該死，什麼來頭，居然連遮蔽天機的都存有……他莫不是已經在暗中投了陳玉樞，才得來了這般寶貝？」

將那剩餘的竹籌揮袖收起后。

謝瑞緩緩起，在這方被他開闢巖踱步幾圈，終是嘆了一聲，下定決心。

當年他向長右謝氏請求授法，共是得了兩門大神通。

其一，便是魔無英法目。

謝瑞當年雖傾力一博，卻到底還只是丹四品，並非上品金丹，也因此失了名正言順回到長右的機緣。

而選擇魔無英法目，非僅是因這門大神通威能不俗，還是以此目作為法基，修那名為「五運相淪」的上等法相來，彌足底的不足。

至於第二門神通，則是一門培育天地奇蟲的神通，歸於驅蟲之屬。

奇蟲喚作坤元蟲，著吞噬元而生長、追逐氣機之能。

不僅殺伐厲害，同時也是一等一的斥候，專擅於辨識、捕捉氣，於此道之上，可謂是萬無一失！

是故：

大凡養生，先調元氣，有四氣，人多不明，四氣之中，各主生死。

一曰乾元之氣，二曰坤元之氣，三曰庶氣，四曰眾氣。

這坤元蟲之稱呼，也是取自四氣之中的坤元之氣，由此而得名。

此氣化為，復為氣，氣通於，壯則，固則盛，盛則生全，若衰則發變，敗則空。

空時候，也離死不遠，大葯難救……

而坤元蟲乃是以人中存有的坤元之氣來作辨識，遵循此道來作施為，自難有失手的時候，可謂是尋氣覓人的一把好手！

不過此奇蟲的誕出也並非自然造化，天生地養。

相傳乃是萬載之前，胥都天同妖族的一方天宇因為爭奪靈機大葯而起了爭端。

而那天宇之中，孕生有一異族，其翅翼天生就能夠遮掩天機，甚是不凡，便被那方妖族天宇當做了奇兵先鋒，四行侵擾之事，給胥都天的行進之事帶來了不小麻煩。

在見獵心喜之下。

玉宸派的通烜道君和河宗渾哲道君兩位聯手，合力推算出了坤元蟲這門天地奇蟲的煉製之法，並將這門神通授予眾人。

有此蟲來作援手，戰局便再也不復僵持之勢，形勢逆轉……

而謝瑞雖是得了這門奇蟲的培育之法，卻苦於資糧不，未能將坤元蟲全然孕育而出，先天不全。

一旦將其從紫府之中放出，雖是能夠尋得陳珩的行蹤。

但也會讓此蟲元氣大損，便是夭折死去，也並非沒有可能。

不過事已至此。

也是再顧不得什麼損耗了。

一旦能夠回到長右，那便是另一番不同的天地。

區區坤元蟲的損耗，雖然疼，卻也算不得什麼！

就當謝瑞抬手掐訣，將坤元蟲喚出的時候。

忽聽得不遠之似有一重墜地聲音，甚是沉悶，然後便有一連串的討好聲音，諂響起來。

「慈悲啊好人家！」

「大老爺慈悲，大老爺慈悲啊！」

「老奴這次出來，必然是洗心革面，積德行善，再不敢任著自己的脾了！懇請大老爺收了尊目，好生歇息，好生歇息，看顧小老爺的事，便包在老奴上了！」

「啊……是，是，老奴不跟著，不跟著，絕對不會泄了份！」

「若是小老爺察覺了端倪，便是將老奴的這張皮，給了當做褥子！也無半字的怨言！」

……

這幾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作為聽者的謝瑞不著頭腦。

而語聲中的極盡諂之意，更是令謝瑞聽得不住皺眉，心下煩惡。

仿是一條老狗用力朝著主人搖尾，以乞得一吃剩下來的骨頭。

而不待他剛移步出去查看，風聲驟然一急，便有一活跳躍。

謝羽定目一察。

只見那朝向自己走來的活，分明就是一條老黃狗。

其尖，額平，尾向上高高翹起，一髮甚是糙，雜不堪。

簡直就同凡人俗世中，那些農人養來看家護院的犬種，並無什麼差異。

在進巖后，老黃狗有些興地吸吸鼻子，了兩聲，旋即將兩條前向前一搭，不急不緩的了個懶腰后，這才顱首一抬，看向謝瑞。

在它的目之中存有一並不掩飾的兇戾和刁。

不似禽。

更像一頭殺人無算、心思詭的積年老魔！

「狗妖？」

謝瑞沉聲喝道。

面前的這條老黃狗顯然不是凡類。

自它能夠口吐人言，再到跳躍進這口巖之，便可見一斑了。

這口被他親自開闢而出的巖可是位於山腹，近五十丈的高，既無小道，又無階梯，若非是有手段之輩，絕然上不來。

不過縱猜得這老黃狗或是妖族修士，謝瑞也並未見得有多忌憚。

早在天尊治胥都天之前，這些妖修就是失了威風的，只能在西方二州，寸步不得輕出。

而等得天尊遜位，由八派六宗來宰執此方天地之時。

那些妖修更是連西方二州都保不住，祖廷被打破，只能逃竄到南海中去，茍延殘。

在那關頭。

若非是天尊最後出面說，再加上龍族的暗中出力，這些異類只怕連南海這一隅之地都不可得，要被統統驅趕出胥都天外，淪為孤魂野鬼……

「狗妖？」

老黃狗嘿然一笑，下意識用爪子刨了刨土：

「錯了！我是你素昧蒙面的那個大父！」

謝瑞眸一沉，剛發怒。

卻只見那頭老黃狗齜牙嘻嘻一笑，筋骨暴漲，皮撕開，形瞬得擴長開來！

下一刻。

這座百丈高的山嶽便被生生撐破！

碎石狂飛，濺落如雨！

此時天中如若墨染，黑雲地，蔽日遮，其若汪若洋，好不壯觀。

而在那沉沉天幕之中，更有一頭千丈高的龐然巨正踩著雲氣，將山嶺河湖，都踩在了腳下。

謝瑞慌看去。

見這頭巨生得羊人面，虎爪人齒，一雙赤目在腋下，猶如兩口浩瀚湖般。

其巨口在開闔之際，彷彿是能夠將天外的日月星辰，都一口吞下！

「饕……饕餮？！」

謝瑞亡魂大駭。

「汪汪！」

見謝瑞這魂不守舍模樣，那頭饕餮巨甚是滿意，瞇起兩眼，下意識喊了兩嗓子了。

后又猛得醒悟，尷尬無比，訕訕將頭一轉。

「他媽的通烜老匹夫，爺爺好生生的一頭饕餮被你當狗來訓！等哪天你死坐化了，小心墳頭上的貢品！」

他暗自痛罵道。

「前輩。」

這時，忽得有一道聲音傳來，他轉目看去，只見謝瑞勉強了心驚，開口：

「不知可是有什麼誤會？在下……」

「你這次麻煩大了，老匹夫這人心眼最小，得罪了他你完了！」

饕餮心中怪笑了一聲，面上卻不聲，只搖了搖頭：

「最後關頭了，你死個明白，爺爺喚作周濟，先天神怪的出，曾在宇宙太空中四打草谷，連昱氣天和長文天我也去耍過！

那個道逆陸羽生厲害吧，搬走了中瑯州的狠角，可他的四弟子和五弟子是怎麼死的？」

饕餮周濟自傲一笑，了：

「是爺爺幹掉的啊！」

「周濟……」

謝瑞瞳孔一，額角汗如雨下，剛說些什麼，卻見周濟已是有些不耐煩，輕輕吹了口氣過來。

下一刻。

他便覺子突然一輕，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恍惚之後，眼前陷一片黑沉，再無了知覺。

……

……

兩日後。

東彌州，北域。

陳珩將手中的靈氣盡失的符錢放至一側。

他長呼了口氣，從團上起，雙手微微一握拳，但覺皮筋骨充實有力，周如是被浴在暖水之中。

暖潤暢達，舒適非常。

「總算是將傷勢盡復，回了鼎盛之貌……」

他鬆開手指，細細察了一番之景，暗道。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