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尚領著自家厚臉皮的老爺子去見儲星洲。
沒想到,聽完司尚三言兩語的說明,儲星洲竟一臉驚喜,“真的?司老,您真的愿意留下來?”
笑起來的梨渦十分討喜,眸中的赤誠和熱更是令人倍熨帖。
司老爺子原本還心里還有些忐忑,見著的笑,頓時就像三伏天灌下一大碗冰冰涼的糖水似的,渾舒坦又愉快,點頭:“若是儲大夫不嫌棄我這老骨頭,我自然是一百個愿意的。”
“怎麼可能嫌棄您呢。”斂住笑意,正道,“不過,我們醫館也就這麼大點,加上我,統共五位坐堂大夫,已是綽綽有余了。”
這話說得直接,在場的幾人頓時面面相覷。熱絡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袁老開口道:“星星這話怎麼說的,多司老一個也可以的哇。我們幾個還能每周班,那不好麼。”
儲星洲還未說話,司老爺子先老臉一紅,訕訕地擺手,“這……呃。袁老,別為難孩子。我也就是羨慕你們幾位的退休生活,想要,哈哈。哎呀,是我冒昧了,儲小大夫,見笑了。”
“不是這個意思。”儲星洲這才上話,解釋道,“司老,聽說您近些年,很臨床診病了?”
司老爺子一怔,更是不好意思:“是,我近十年呆在學校和協會的時間更多,臨床方面就懈怠了……若是到醫館坐堂,還需要重新適應一段時間。這,不好曾思啊儲小大夫,是我老頭子太想當然了……”
儲星洲聞言,也愣了愣,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加快了語速,“我是想請您當校長。”
猝不及防的轉折,令司老爺子瞪大了眼睛:“校長?!”
儲星洲正點頭道:“嗯,我有意在南江建一所中醫學校。您是中醫大家,負幾十年的從醫及教授經驗,又有管理之能,如果您能出任學校校長,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袁老猶豫地問道:“星星,建一所中醫學校,可不是小事,你不再考慮考慮?”
儲星洲乖巧笑道:“我考慮好了呀。”
“呃,你再認真地詳細地謹慎地考慮考慮呢?不談資金什麼的,就是備案申辦、學校選址、聘請老師、招生……種種事宜,可不是你腦門一熱就能解決的。”
建校的事,袁老等人有聽提起過,但都沒往心里去,畢竟這事兒執行起來太難了。沒想到在那邊,這事已經擺上日程了,這行力,也是沒誰了……
“師父您總說中醫勢微,愿意求助于中醫的患者越來越,尤其是發達城市。年輕一代更是將中醫視為玄學,偽科學。雖然心有郁郁,但我常想,這能怪患者嗎?不可否認,西醫在很多病癥的理上,就是比中醫更有優勢,更容易獲取病患的信任。”
聞言,其他幾位老大夫面逐漸嚴肅起來。
儲星洲不急不緩地繼續道:“如今中醫學習,一是傳統的師門傳承,二是中醫藥大學的課程。前者重天分機遇,培養出一位可以臨床診病的大夫,說也得一二十年。后者時間快,但據我所知,許多中醫藥學的課程設置,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學西醫和外語,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學中醫。對中醫經典著作的缺失,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疏離,臨床上只會機械套用一方一病,如何能為一名真正的中醫呢?這樣的被錮在西醫思維里的中醫,又如何能獲得病患的信任呢?”
袁老等人紛紛嘆氣。這些話里,每字每句都是他們半輩子努力而不可求的憾。
面對傳統與新學,很多事的發展都不盡人意,卻也是時代洪流的大勢所趨。眼睜睜地看著中醫被套上“玄學”的帽子,他們卻無能為力,心里怎麼能不難呢?
他們這一輩的中醫,半生奔走,只想著為中醫的傳承多續一個火把。哪怕火微弱,只能照亮方寸。
沒想到,星星這孩子,貪心得很,膽子大得很,比起一個微弱的火把,想點燃的是一堆篝火,甚至,一片原野。
沉默許久,幾位老大夫抬眼時,在彼此昏濁的眸中,竟都看到一抹淚。
“中醫傳承,自然道阻且長,但也勢在必行。雖然目前我只有一些糙的想法,但總得試試吧?希幾位老師幫我。”
幾位老大夫熱上頭——
“幫!當然要幫!”
“義不容辭!”
“星星你還需要什麼,只管說!但凡是你要的,但凡是我們幾個老家伙有的,無一不可!”
……
這一晚之后,司老爺子就此留下,開始籌備中醫學院建校事宜。
袁老等人也一邊在醫館坐堂接診,一邊幫忙打點各方關系,為建校的事上下奔走。一時之間,都忙得不可開,工作量比退休之前還要繁重。
儲星洲不得不特地留意他們的,只怕累著幾位老爺子。
但他們的氣神兒卻一天比一天好,似乎一點也沒覺得勞累。
袁老還反過來安:“你不用心我們,我們自個兒的,自個兒還不知道麼?放心!我們就是久違的,心里有奔頭,像回到年輕時候似的,總有使不完的勁兒。你啊,可分點心,準備準備你的婚禮吧,那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儲星洲眨了眨眼:“我不用準備什麼呀。景曜都弄好了。”
看著理所當然的樣子,袁老忍不住腦門:“你呀!恃寵而驕。”
饒是自家徒弟,他老人家也看不過去了。
他早等著喝喜酒了,卻不見自家小徒弟為婚事做過任何準備,天不是上山種藥就是呆在醫館里接診。
而他家徒婿呢,又是修路又是種花,設計這個準備那個的,可謂是碎了心。二人的角,完全反過來了……
儲星洲得了師父的提點,不免也有些心虛。景大總裁為了婚禮的一束捧花,都準備五六個設計方案,更別論什麼場地啊服裝啊婚戒啊賓客啊……
好像,真的,什麼也沒參與欸。
晚上一起吃飯時,猶豫著開口問道:“婚禮,準備得還好嗎?”
景曜懷里摟著挑食的寶珠,瞅準時機往里塞了一口青菜,才得空抬眸看了儲星洲一眼,“好的。怎麼了?”
“呃,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景曜見神不對,頓時忐忑起來,“沒有,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婚禮當天不缺席就行,可以做到嗎?”
“可以做到。”
看到儲星洲乖乖點頭,景曜暗暗松了口氣。
因為各種原因,他們的婚禮已經往后延期兩次了。他可不想再延期第三次。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
婚禮還是再一次延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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