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蔓詫異地看著這兩口子。他們人好，是知道的，但萬萬沒想到，他們竟還心上了工作的事，說真的，所謂的家人都沒這麼上心過，不然早轉正了。

小地方，人社會，大家都是人，隨便找兩個中間人就能跟各廠子的領導扯上關系。葉國明兩口子要是有心，舍了老臉，四找找關系，再花一筆錢，轉正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只不過是覺得是兒，遲早要嫁到別人家，舍不得花這個錢罷了。

可萍水相逢的趙部長卻愿意為耗費這個人，葉蔓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只是轉正又有什麼用呢？過幾年還不是要齊刷刷地下崗。

念趙部長兩口子的熱心腸，葉蔓一直想提醒他們這個事，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今天正好說到這兒了，便從包里拿出一張折疊好的報紙，推到趙部長兩口子面前：“你們先看看這個。”

這是前陣子葉蔓翻報紙時看到的八月的一個報道，看到這條新聞，恍然，原來國企破產倒閉，職工下崗其實早有端倪，只是被很多人忽視了。

“這是什麼？”趙部長接過報紙，瞅了一眼，目的是“破產警戒通告”六個黑大字，下面的稿子很短，就幾百字，說沈舉行了一場政府發布會，給三家廠子下了破產警告通知書。

看完后，趙部長的第一反應是不信：“這誰家的報紙，胡編造……”

但等看到報紙的名字后，他頓時噤了聲。

沉默了幾秒，趙部長還是沒把這太當回事，畢竟幾十年的鐵飯碗已經深人心了，至于廠子的效益，又不是這兩年才開始虧損的，都多年了，不照樣好好的。

“三妮啊，你也別自己嚇自己。咱們這麼大的廠子，上千號人，關系著幾千個家庭的生計，怎麼可能說破產就破產！”

趙嬸子也說：“是啊，三妮，這麼多年廠子不都這樣過來的嗎？要真有什麼，廠子的領導肯定早通知了，你別胡思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是說今天了委屈胡言語呢。葉蔓有些無奈，不過也能理解，現在全省乃至全國都還沒出現一起國企破產的先例，他們不信也是正常，也沒指僅憑一張報紙就說服他們，這事還得慢慢來。

“好吧，天快黑了，趙部長，嬸子，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謝謝你們。”葉蔓將報紙收了起來，放回包里，起道。

兩口子將葉蔓送出了筒子樓，正好去還在外面玩的小孩回家。

一家幾口回家的路上，趙嬸子同地說：“你工作里多照顧照顧三妮，可憐的姑娘，被家里都嚇得糊涂了。”

“知道了，重活我以前也沒過們這些小姑娘啊。”趙部長為自己喊冤。

谷小敏跑出家后，直接去了葉家。

剛走到皮鞋廠家屬樓附近就瞅到了鬼鬼祟祟在外面游的葉寶華，立馬跑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好你個葉寶華，這麼耍我們家，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

“想，當然想了。姑，快松手，我耳朵都快被你擰下來了，輕點，輕點……”葉寶華疼得氣，上一個勁兒的告饒。

谷小敏松開了手，小一撅，眼淚像決堤的河水，嘩嘩嘩地往外流：“想跟我好，你們家還這麼耍我們？婚禮當天，賓客都到齊了，你們才悔婚，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多丟人？背后還不知道怎麼說我大哥呢，我爸媽肯定不會同意咱們倆的事了。”

葉寶華也很委屈：“我也不知道我三姐會突然變卦啊。上周明明答應得好好的，今天卻突然說不嫁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谷小敏氣不打一，可不是早知道葉寶華是這樣的人嗎？對于別人來說，葉寶華可能不是個好的選擇，于卻不壞，至嫁過去能拿住他，不會委屈。不然讓家里給定婚事，除了彩禮多，其他的可未必符合的心意。

“那你說怎麼辦？你以前說你三姐對你最好了，絕不會眼睜睜地看你出事，結果呢？你就不知道求求嗎？”

葉寶華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了個：“三姐……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你沒懷孕，知道我不會有事，所以才會反悔的吧。”

谷小敏瞪大了眼，看著這個自信過頭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葉三妮都知道他算計的事，怎麼可能心無芥？還知道他沒事，做什麼春秋大夢！

難怪會臨到頭才悔婚不嫁呢，原來是為了報復他們，也就這個憨憨還覺得沒事。

“怎麼會知道，是不是你告訴的？”

葉寶華抗議：“冤枉啊，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告訴。我也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的。”

谷小敏覺得很奇怪，這個事，除了父母和大哥，還有葉寶華就沒人知道。他們家的人都沒往外說，葉寶華也沒，那葉三妮是從哪里知道這個事的？

“那你們家其他人呢？知不知道這事？”谷小敏追問。

葉寶華用“你傻了”的眼神看：“我爸媽知道，我還不得挨打啊！”

也是，都被這家伙氣傻了。葉家要真知道這個事，怎麼可能什麼條件都不提就把葉三妮嫁給大哥。

不知道就還好，不然這事沒法收場。谷小敏頓時想到了怎麼讓家里人息怒的法子了，拽了拽葉寶華的袖子：“我們家今天丟臉丟大了不說，還擺了幾十桌的酒席，全浪費了。這都是你們家突然悔婚造的，你要還想跟我在一起，可得想辦法好好彌補。”

“怎麼彌補？”葉寶華問道。

谷小敏提了要求：“首先，你爸媽要去我家誠懇地向我爸媽、大哥賠禮道歉，還有今天我家辦酒花的錢，你們家得出了，都是你們害的。”

幾十桌，這怎麼也得好幾百塊吧。葉寶華心里有些沒底：“那麼多錢，我爸媽肯定不會答應的！”

谷小敏瞪了他一眼：“你傻啊，你爸媽又還不知道我沒懷孕的事，就是為了孫子他們也會答應。反正你也說了，你爸媽的錢以后也是留給你的，咱們就當提前把屬于咱們的那個錢花了。怎麼，為了跟我在一起，你連這點錢都不愿意花嗎？”

葉寶華連忙否認：“怎麼會，那我一會兒就回去跟他們說。”

“嗯，你回去好好跟他們說，要是他們打你，你就趕跑，別傻兮兮地站在那兒挨打啊，不然我會心疼的。”谷小敏悄悄拉了拉他的手，一臉心疼的樣子。

葉寶華滋滋的，男子氣概棚，拍著口說：“你就放心吧，我才沒那麼傻呢！”

谷小敏朝他拋了個眼：“那就好，我有個辦法，保準你不會挨打……”

葉家一地，好不容易攢的那點名聲在今天都敗了，還損失了一筆酒席錢。所以哪怕家里有菜有，大家也吃東西的心。

將從左鄰右舍借的桌子板凳歸還后，巧云這才發現家里了一個人：“寶華呢？跑去哪兒了？”

葉大妮想了下，搖頭：“不知道，中午的時候好像跑出去了，就一直沒回來。”

“他走了這麼久，你們這當姐姐的也不知道出去找找，跟三妮那個沒良心的一個樣，果然，養兒有什麼用，都是替別人家養的。”巧云遷怒道。

聞言，葉大妮垂下了頭，默不作聲地收拾家里。

葉二妮有點不高興，想頂，可看到桌子上滿滿的，馬上改了口，討巧地說：“媽，你別生氣，咱們剛才不是在忙嗎？我這就去找他。”

巧云地說：“就你還惦記著他。”

葉二妮又甜地安了兩句，麻利地解下了圍，正準備出去找人就看到葉寶華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巧云連忙上去拉著他的手：“寶華，你去哪里了，這麼久也不見個人影，了吧，媽給你熱菜！”

葉寶華抓住的手，聲音低落：“媽，不用了，我沒胃口。”

寶貝兒子沒胃口，這還了得，巧云放下桌子巾，坐到他旁邊，溫地問：“發生什麼事了？跟媽說，有媽在，你別怕！”

葉寶華用力擰了一下自己的大，疼得他眼淚直打轉：“媽，我要是坐了牢，給你和爸丟了人，你們就別掛念我了，是兒子不孝順，對不起你們……”

“呸，瞎說什麼呢？”巧云迅速打斷了他的話，“有媽在，不會讓你坐牢的，你聽誰瞎說呢？是不是谷家說了什麼？”

葉寶華哭兮兮地說：“剛才小敏來告訴我，說爸媽大哥非常生氣，要去派出所告我耍流氓。怕我被抓了，悄悄來告訴我，讓我去鄉下避避風頭，躲一躲。”

“小敏倒是有心了，都怪三妮，我怎麼生了這麼個東西，早知道生下來就該掐死。”巧云氣狠了，罵了一通葉蔓，又大聲喊在屋子里煙的葉國明，“他爸，咱們今天把谷家給得罪慘了，你說怎麼辦？”

葉國明黑著臉，將一支煙吸完了才背著手出來：“怎麼辦？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現在只能舍財免災了，準備點錢，咱們去谷家賠禮道歉吧。”

谷小敏肚子里懷著他們家的孩子，這可是等于握住了制衡葉家的尚方寶劍。更何況，事到臨頭悔婚，說出去也是他們家理虧。

巧云也明白只有這個法子：“可是，剛退了禮金，家里沒錢了。”

婚事沒辦，雖然置辦了酒席，可為了葉家岌岌可危的名聲，他們也只好退了禮金，免得親戚朋友在背后他們的脊梁骨。

這倒是個問題，葉國明眼珠子一轉，目落到兩個兒上：“你們都看到了，今天家里遇到了困難，你們為姐姐的，怎麼也要拉寶華一把，你們一人湊兩百塊，就當我們老兩口借你們的。”

聽見火燒到自己上，葉二妮差點摔了手里的圍，早知道就不貪圖這點早點走人的，這下好了，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