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後晌,沈存玉帶著林如玉和沈存乘坐一輛沒有家徽的普通馬車出門,慢悠悠趕往長花巷。
長花巷本名長巷,因興城最好的幾家青樓館都在此巷,每有人從樓下經過,樓上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便探揮袖招攬恩客,堪稱滿街紅袖招,所以興城的百姓們提起長巷時,便添了個“花”字。長花巷是男人們的天堂,也是最令興城婦人們諱莫如深、咬牙切齒的所在。
進了巷子,聽著車外鶯歌語的攬客、搭訕聲,沈存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林如玉則將車簾挑開一條,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要不夠用了。
沈存玉甚是自在地躺靠在馬車,笑問,“弟妹,此緻比宣州如何?”
宣州城的花街柳巷,林如玉還真好奇去看過,“這裡巷子更寬,路上人更多,樓上的姑娘們更大膽。”
外邊的姑娘們爲了攬客,言談笑語十分骨,也確實夠大膽的,沈存玉在軍營中長大,聽慣了葷段子,到不覺得有什麼,車的沈存臉都紅了。
沈存玉“這還不到時候呢,天黑了更熱鬧。咱先去用飯,然後回到春風閣看熱鬧,春風閣的花魁楚湘竹今晚出閣。”
出閣?想到今晚過來的目的,林如玉猜測楚湘竹與樓兆海之間,怕是有些不能明言的關係。不好當著沈存的面直接問,只委婉道,“姐,咱們要去春風閣得扮男裝吧?”
“不用。”沈存玉笑得懶洋洋的,“我在春風閣裡有相好的,你們扮作我的丫鬟跟進去就。”
沈存驚得擡眸,都合不上。林如玉心裡的小人兒眼睛閃亮亮地捧著瓜,湊到沈存玉邊低聲問,“姐……”
沈存玉英氣的眉微挑,“想見?”
“嗯!”林如玉立刻點頭,頭上的點翠簪跟著。
沈存知道的事比林如玉多一些,小聲問道,“姐姐說的可是前謁者臺議郎竇振祥竇大人家的二姑娘,竇淑?”
“沒想到二妹還記得。”沈存玉點頭,向林如玉解釋道,“竇淑是兒時的玩伴,九歲那年,竇家捲了朝廷大案,竇淑被充賤籍,是我從中斡旋纔將安置在了春風閣。”
林如玉心中萬般滋味,“幸虧還有姐姐這個好友。”
“也幸虧當年只有九歲。”沈存低聲道,“竇家十歲以上的族人,不論男都被殺了。”
馬車的沉默與馬車外的歡聲笑語形鮮明的對比,在此歡笑攬客的子,有多是如竇淑一般因家人獲罪被充賤籍的,又有多是如烏沙鎮唱春樓的春那般,被親人或柺子賣花巷的?林如玉忽然覺得樓外的笑聲,如此的刺耳。
用過晚飯,三人回到花巷,經由不算太熱鬧的後門進春風閣。因怕嚇著二妹和弟妹,沈存玉直接讓馬車進門,直接停在了竇淑的院子外。
此,是春風閣裡最爲偏僻安靜的所在,但院乾淨整潔,竇淑的著也與尋常姑娘家無異,看得出在沈存玉的照拂下,日子過得並不艱難。
竇淑笑容爽朗,態度大方地與沈存和林如玉打了招呼,便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直接過去吧,這邊請。”
想到要去哪裡,沈存僵直,腦中煩,大姐在前邊與竇淑說話,便下意識地抓住了大嫂的手。大熱的天,沈存的手卻是冰涼的。林如玉便握了,帶著向前走去。
進前廳二樓的雅間,林如玉推窗向外看,發現廳搭起了花臺,臺上翠竹紅帳佈置得極爲用心,頗有幾分人間天上的意味。
沈存玉向下了一眼,便問竇淑,“樓兆海在哪?”
林如玉到,沈存握著自己的手了。
竇淑指了指左側的廂房,“那屋,他扮作池茂林的小廝進來的。”
說完,竇淑又主向林如玉解釋,“池茂林是度支部右丞家的庶子,在家頗爲寵,還未訂親。”
林如玉聽明白了,樓兆海今晚是打著池茂林的名頭搶花魁,“想搶下花魁,需要多銀兩?”
竇淑解釋這裡邊的彎彎道道,“恩客出多‘聘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楚湘竹點不點頭。除非今晚有比樓兆海份更高、出價更高的人攔路,否則就是兩萬兩,上一個花魁就是這個價。”
兩萬兩不算太多,財大氣的林如玉手上的玉鐲,思量著待會兒姐姐要怎麼砸場子。
樓外響起喜樂,林如玉立刻跑到窗邊向下看。兩個轎伕跟隨在樂人後繞著花廳轉了一圈,才穩穩當當將花轎擡上花臺。兩個十二三的小丫鬟從轎裡扶出一個著著的妙齡子,送綠竹紅紗帳之中,坐在琴桌之後。此段窈窕,花容月貌在紅紗帳的半遮半掩之下又添幾分神,極爲勾人。
喜樂停,人擡皓腕,《求凰》婉轉而出,林如玉雖不是善琴者,也聽得出楚湘竹彈得意綿綿,又不扭矯,此景此音,連聽了都不沉迷,更別提今晚抱著與人春宵一度的男子們了。
一曲談罷,人雖樂而舞,老鴇上臺造勢,廳氣氛熱烈,很快便到了出“聘禮”環節,樓下一人喊出五百兩,隨後衆人便你爭我奪將價格向上漲,到達五千兩後,二樓和三樓雅間開始喊價了,一口氣便將銀子向上提了三千兩,達到八千、一萬、一萬五千兩。
隔壁雅間的池茂林直接喊出兩萬兩的高價後,樓下,花臺上的楚湘竹微移螓首,雙目盈盈向雅間的方向,正要點頭時,沈存玉擡手,站在後的侍衛高聲喊道,“兩萬五千兩。”
“譁——”樓下又是一陣。
樓下老鴇激得聲音都抖了,“二樓文竹雅座的公子出聘禮兩萬五千兩,可還有哪位公子要添金的?”
隔壁雅間,本以爲勝券在握的樓兆海氣得差點摔了杯子,“隔壁是什麼人?!”
樓下的老鴇已經喊了第二遍,若再喊一遍還無人加價,今晚楚湘竹就要被文竹雅座的人領走了,池茂林心浮氣躁地推了推樓兆海,“管他什麼人,樓二哥先加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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