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媽是溫縣小有名氣的產婆，從自己當了娘就開始給人接生，如今連重孫輩都有了，年紀頗大，長得很明，看得出是個吃苦耐勞的人。

被董縣令恐嚇，王媽媽也不慌不忙，條理清晰。

“回稟大人，當年民婦正在家里做飯，縣令府上的丫鬟突然匆匆跑來，說家夫人在破廟里避雨，卻被雷聲驚了，即將早產。正好民婦家住半山腰，便趕去幫忙。”

說到這里，王媽媽頓了頓，臉不見毫猶豫或懼。

接著說，“民婦趕到廟里，幫樊夫人接生了一個嬰。這嬰右腳腳踝，有塊拇指大的紅胎記。”

這一點，當初魯大娘子帶樊皎玉上門時，就跟樊老爺說明過。

樊老爺想聽的不是這些，給董縣令使了個眼。

董縣令會意，猛然一拍驚堂木，把魯家夫婦嚇得一個激靈。

“王氏，你當真看清，真千金有紅胎記？”

王媽媽不慌不忙道：“大人，民婦當時尚未老眼昏花，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樊老爺問道：“我府上人說，魯文氏的胎，也是你接生的？”

王媽媽道：“是，當時魯文氏早產，又聽到廟外有山洪聲，民婦便一同幫接生，救母二人命。”

樊老爺再問，“那你可有注意，魯文氏嬰上，有什麼胎記？”

王媽媽一愣，“破廟昏黑，老未曾注意。”

“破廟昏黑？”屠二笑著話，“梨梨手腕上那麼大一塊黑斑，顯眼得很，你都未曾注意，卻看得清，嬰腳踝有拇指大的胎記？”

樊梨梨眨眨眼。

王媽媽咽了一下口水，卻很快鎮定下來，解釋，“樊夫人是貴婦，老自然注意得多些，魯文氏不過是一介農婦，老便沒多在意。”

“所以說，你并不知道梨梨手腕胎記的事？”屠二目灼灼。

王媽媽瞟了魯大娘子一眼，猶豫著說，“這事老的確不清楚，畢竟過去十幾年，老接生無數，哪會注意一個普通農婦兒上，有沒有什麼胎記。”

樊梨梨垂下眼眸，不得不在心里為王媽媽鼓掌。

這婦人好生冷靜，很難詐出的話來。

樊梨梨又問魯大娘子，“那娘總知道我胎記的事吧？我可是你親兒，你不能只記得樊大小姐的胎記，而不記得我的？那麼丑的胎記，我都不敢出手腕來。”

魯大娘子正張惶恐中，連連點頭，“我當然記得，當初你那胎記實在是丑，黑黢黢的。”

樊老爺目深邃。

樊梨梨癟道：“那娘還記不記得，黑斑在我哪只手腕上？”

魯大娘子遲疑道：“好像，在右邊？”

樊梨梨眉眼斂下，頗為傷心地偏過頭去。

魯大娘子趕說，“對了，在左邊！我這會想起來了，就是在左邊！”

“胡鬧！”樊老爺怒而拍桌，憤聲說，“你連自己親兒有沒有胎記都不知道，倒是記得別人的兒有胎記！”

魯大娘子神一僵，這才反應過來，樊梨梨是詐的。

心里把樊梨梨翻來覆去地罵，什麼婊子**在里滾了無數遍，不敢說出來。

“冤枉啊樊老爺，梨梨又不是我帶大的，我怎麼知道到底有沒有胎記？當時山洪發，況急萬分，誰能去留意什麼胎記不胎記的？”

屠二笑道：“如此說來，你們倒是都對樊大小姐的胎記印象深刻。一個生母，一個產婆，均不知道梨梨上，有沒有胎記。”

魯大娘子和王媽媽沒有回應，都知道越說越錯的道理。

不管董縣令怎麼問，兩人咬口說，當初的確抱錯了孩子，真千金就是腳踝上有紅胎記的樊皎玉。

樊梨梨心知，在沒有親子鑒定的古代社會，只能靠胎記和滴驗親這些極不靠譜的東西，尋求心理安。

樊老爺同樣對滴驗親這說法不信任，所以當初沒有放棄原主，依舊當兒疼。

現在，兩個罪魁禍首死活不承認，相當于死無對證。

樊老爺原本的設想，是從魯大志上手，但魯大娘子似乎預料到這一點，讓魯大志一上公堂就使勁磕頭，把自己給磕暈了，沒法回答問題。

這人雖然平時蠻橫無理，看著沒什麼腦子，可關鍵時刻，居然會算計的。

審案陷僵局，人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就在眾人沉默時，屠二突然笑問，“魯大娘子，你跟王媽媽，似乎頗有？”

魯大娘子說，“我們并沒有，不過是十幾年前，王媽媽替我接生，救我母命，我心里激，偶爾聯系。”

王媽媽回道：“沒錯，去年魯文氏找到老，說希替做個見證，讓樊皎玉小姐認祖歸宗，老才知道當年錯抱嬰之事。老實在不忍心一個假千金鳩占鵲巢，奪人命途，所以才來作證。”

屠二步步問，“也就是說，你純屬出于道義，才幫魯大娘子？”

“是。”

“你二人有沒有其他易，比方說，讓樊大小姐認祖歸宗后，魯大娘子給你什麼好？”

王媽媽皺眉道：“這位哥兒的話好有意思，老只是做個見證，能得什麼好？小哥兒自己行為不端，可別把別人也想得這麼壞。”

樊梨梨眨著眼睛，仿佛萌無害的小白兔。

“王媽媽，您別生氣，我二哥的意思，是希您說清楚，這其中有沒有金錢易。您要知道，這給不給好，牽扯到做沒做偽證，關系可大了。”

“偽證？”王媽媽不解。

屠二解釋，“要是你從魯大娘子手中得到好，那你的話就不能信，因為你極有可能，跟魯大娘子沆瀣一氣，串通起來，蒙騙樊老爺和董縣令。”

王媽媽怒聲道：“黃口小兒休得胡言！老給人接生多年，從來只拿辛苦錢，絕不給人做假證，否則老豈能攢下如今的信譽名聲？”

樊梨梨連忙安，“王媽媽，您別生氣，我二哥這人是個直腸子，想到哪說哪，其實是為了您好。要知道，如果您收了賄賂，做出假證，按照大靖律法，譯人作偽，要在罪人刑罰之上，減去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