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大些。”屠老爹回憶起來，都有些不忍，說，“我們從廢墟底下，拉出來不知道多尸。老的，小的，孕婦，襁褓里的娃娃。有些被砸得模糊，腦漿都迸出來了。”

屠馨月了下肩膀，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面。

屠老爹繼續道：“那會也是夏天，大量尸腐爛，蒼蠅老鼠發，就發了病，剩下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連軍隊都染上病，好些年輕人死掉。當時，尸堆得跟山一樣，直接點火燒，連續兩個月，天上都是黑煙，看不到。”

屠馨月嚇壞了，抓著樊梨梨的胳膊，害怕得不行。

樊梨梨雖然沒親經歷過大地震，但也曾從新聞里了解過災區的慘況。

在救援能力超前，資齊備的現代社會，地震救災也不是容易事，更遑論漢城山高水遠，道路崎嶇不平，且人戶分散，無法聯絡。

再遇上瘟病，更別想安然度過。

現在，只希屠沉跟應飛龍回到漢城，能找到親人，如果沒有住的地方，就帶回溫縣來，也好照應。

晚上打烊后，樊梨梨跑到城郊院子里，跟琉溪知一起睡。

琉溪知剛把手線做出來，拿給樊梨梨看。

“你的手果然巧，換是我，肯定做不出來。”樊梨梨看著蠶布里的線，無比驚奇。

琉溪知笑著說，“還是嫂嫂更厲害，居然能用這種線，給兄長做那什麼手。換做是我，本不敢下手。”

“這業有專攻，咱們拿手的地方不一樣。”樊梨梨很認真地說。

琉溪知又問，“兄長跟應飛龍去漢城了？”

“嗯，”樊梨梨一嘆，慢慢將線裹好，又問，“話說，你也認識應飛龍？”

“是啊，不過他跟鐘遲不一樣，不算我們的青梅竹馬。”琉溪知回憶道：“應飛龍的娘是個很暴躁的人，能把應飛龍打得鼻青臉腫的。不過熱心爽朗，沒什麼心眼，很實在。”

樊梨梨已經從眾人閑話里，得知那位大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愿這人千萬沒事，否則應飛龍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琉溪知哄睡了孩子，抱去給易凌訣，又回來陪樊梨梨。

兩人側躺在床榻上，窗戶開著，涼風徐徐。雨后泥土青草的氣味傳來，跟屋角的艾草味融合，奇異的芳香蔓延滿室。

樊梨梨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琉溪知的發，時而唉聲嘆氣，時而發呆走神。

琉溪知笑話，“嫂嫂這是想兄長了？”

“嗯。”樊梨梨非常誠實地說，“才回來沒多久，又走了。還指能多相一段日子，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而且，去往漢城，路途遙遠，天氣炎熱，萬一到了地方還遇上余震，難保不會傷。

但屠沉跟應飛龍之間深厚，即便沒有言明，樊梨梨也能覺到，所以不可能開口說出，讓屠沉不要去的話。

這個男人，好像不單單只屬于，還屬于很多人。

琉溪知摟住，輕聲說，“嫂嫂，我明白你的心。我跟阿訣也分開過，但最終還是走到一起，并生下了孩子。你跟兄長不但是夫妻，也足夠深厚，哪怕分隔兩地，也不會淡漠生疏，是不是？”

樊梨梨點頭。

琉溪知又說，“只要你還在這里，兄長就一定會回來。等到以后老了，哪都去不了，說不定你還要嫌兄長煩，天天在你跟前晃。”

“噗。”樊梨梨笑出聲來。

跟屠沉年老以后？

那是何種模樣呢？

懷著期待，樊梨梨很快睡過去。

如今酒樓一整天都要營業，早上得起早些，去酒樓里做早點。不過只要幫廚的伙計們得心應手后，樊梨梨這幾個主廚就能放手休息了。

天沒亮，樊梨梨打著哈欠起床，告訴琉溪知，如今董縣令再也沒追究過通緝犯的事，正為悍匪和地震收尾工作而忙碌，或許再過段時間，琉溪知也能化個妝，喬裝一番，稍微出去走走。

琉溪知還是不敢，萬一不慎暴，牽連樊梨梨等人就不好了。

樊梨梨洗漱過后趕去酒樓，外頭已經有食客等著買包子燒餅等。

屠記酒樓的早點里，有蟹燒麥，酸豆角包子，豆沙包子，河鮮做的餛飩水餃，各種烙餅等，品種很富。

幾個專做早點的幫廚，半夜就要開始準備，賣過早上這一會就下工。

熱氣騰騰的包子和饅頭是當地人的最，要是再配上一杯早茶，那就更舒坦了，一上午都神得很。

不忙的人會在酒樓里吃一碗餛飩或者水餃，再來份燒麥，或者吃河鮮粥，配一個咸鴨蛋，送一碟酸蘿卜，吃得盡興了，再慢悠悠地回家去。

一個月時間不到，屠記酒樓廣獲好評，飯菜好吃，價格公道，服務也周到，而且環境雅致清新，比從前的雅樂閣更好上十倍。

屠記并沒有因外界贊譽飄起來，屠大娘一再叮囑，千萬要保持平常心，別因旁人的贊譽迷失本心，變得跟獨孤恪守一樣。

午后剛閑下來，樊梨梨吃過飯，想去睡個午覺，卻聽外面傳出吵鬧聲。

出去一看，竟然是魯大娘子。

魯大娘子找到酒樓來，罵罵咧咧地要往樓里闖，被屠二和屠郁攔在外頭。索就地一坐，哭天抹地，毫不在意形象。

酒樓本就在鬧市，即便午后炎熱，也有不人走，還有周圍的住戶，連午覺都不睡了，紛紛探頭觀。

魯大娘子坐在滾燙的地面，哭嚎道：“各位都來評評理啊，這天殺的王八羔子一家，可把我兒給死了！”

“看熱鬧”是人類共同，眾人一聽說把人給死了，紛紛圍攏過來，聽魯大娘子哭嚎連天。

“屠家這些王八羔子，明明跟我兒訂了娃娃親，卻不肯娶我兒，轉頭去娶了個小狐貍！害我兒只能嫁給一個負心男人，還被氣得流產落胎，命都去了半條！”

魯大娘子蠻不講理地頓足捶，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樣子，周圍有不明所以的人，還真就信了，不分青紅皂白，直朝屠記酒樓吐口水。

二樓，屠二靠在窗臺上，含笑說，“這魯大娘子不愧是村里吵架的一把好手，顛倒黑白的本事，人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