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
媽媽和倚翠正包著粽子。
有棗粽,桂花紅豆棕,都是甜口的,媽媽又去調了咸的芋頭粽。
貴正對著石臼打著糍粑。這是力活,他不說話,做事卻極為干練。
沈婳允家母子一同來盛京,無非是兩點。媽媽做事沉穩,其子貴又是個地道不過的老實人。
媽媽同倚翠合力將粽子煮。期間倚翠走了出來。
“王家嬸子送了素餃子,張家嫂子送了餞,各家多也提著自做的小食上門,州也有這種風俗。娘子可要送些粽子去?”
“送吧,挨家送去。”
倚翠應下。
躊躇一二,又在沈婳耳旁小聲道:“今早,奴婢瞧見媽媽在哭呢。”
沈婳倏然抬頭,擰眉:“是誰欺?”
“自是沒的。只是王嬸子來時,很是隨意的問了貴的爹,媽媽起先還好好的,后頭背著人眼兒都紅了,還說是風大迷了眼。”
沈婳蹙眉。眼底劃過厭惡。
“這事以后莫在媽媽跟前提了。”
倚翠不知,卻是清楚的,當時從牙婆手里買人,沈婳自然得知道這些人的底細,牙婆有意辦好差事,知無不言的。
尋常百姓若非走投無路怎甘為奴?
媽媽年輕那會兒,生的不錯,力氣大會干活。鄉野里的婦人誰都想讓當兒媳。偏最后便宜了甜的父。
起先,日子也算滿。
而在貴四歲時,父被做暗門皮生意的子哄的團團轉,也是糊涂,為迎那大了肚子的娼婦進門。
不惜將正經娶來的妻子休了,就連兒子也不要了。狠心一并賣給牙婆。
買了他們的牙婆,見孤兒寡母,又最瞧不起負心漢。到底還算有點良心,沒將兩人分開賣,鬧的骨分離。
再過了幾年,父又要帶母子兩人回去。
只因,那娼婦背著他還和以前客人糾纏不清,而生下來的兒子,卻越長越不像他。
媽媽將他罵的狗淋頭,雖是奴婢,可運氣好,沈婳之前的那位主子,是個寬厚之輩。
若不是后頭得罪了青天老爺,舉家獄,媽媽又并非自由,想來不會再度被賣……
提起喪天良的父,又如何不怨?
沈婳拉著腳底剛燃盡還冒著熱氣的碳灰。在里頭埋了栗子和紅薯。
聞著清甜的味,大抵是烤了。
先用長細撥出幾顆表皮焦黑的栗子去雪地滾了一圈,待不那麼燙了,再放下手捂,最后用帕子拾起。
一熱一冷間,栗子很快將帕子染了黑布。
粽子也便煮好了。媽媽手巧,用席草六個一捆。提著出了門。
沈婳看著一個一個敲門。
“自己包的粽子,張嫂子嘗嘗?”
張嫂笑:“哎呦,這粽子包的水靈。瞧著就好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劉嫂:“我家小子早就聞著味了,今年事多,來不及做這些。我正想著腆著臉討要呢。”
最后一個是王嫂。
收了粽子,又眼尖的余瞥見倚在門口的沈婳。
“沈娘子怎又在外吹風?”
沈婳彎笑:“又不是水做的娃娃,風一吹就到。”
話音剛落,就聽不遠的一聲尖。
王嫂子當場就白了臉,不多時,離梨園最近的劉嫂張嫂又再一次開了門。
王嫂熱心腸,連忙大步朝嚴家而去:“這……嚴家又吵了?喝醉酒就打人,上回嚴嫂子一頭呢,這回可別鬧出人命來。”
劉嫂子卻不愿去摻和,啐了一口:“也是活該,漢子到公爹頭上,嚴雄早就想送沉塘了,偏偏嚴老爺子心疼舍不得。也難怪嚴雄吃醉酒,嚴嫂子就免不了一場毒打。”
這日子也便糊弄的過下去。
妻不妻,母不母。
沈婳慢慢挪了過去。
“誰說不是呢,上回嚴雄打累了歇下,嚴大爺才回去,我上回還撞見這老頭抱著嚴嫂子,好生哄呢。眼下定然又跑的沒影了。一條巷子里,再齷齪骯臟也低頭不見抬頭見,晦氣的很。”
兩人一句接著一句貶低。
沈婳從們邊挪過。
“沈娘子,你去何?”
沈婳微微一笑:“隨便走走。”
“娘子。”
媽媽連忙把人攔住。也不勸,只是說。
“栗子和紅薯冷卻就不好吃了。”
沈婳失的長脖子朝嚴家那個方向探,看著王嫂在敲門。
“嚴兄弟,嚴兄弟。”
下一瞬又覺著冷,連忙又了過去,只能故作冷貴高艷的往回走。
再度回杌子上坐下。
不多時。
“娘子,侯爺那邊來了人。”
凝珠領著一張生面孔走來。
來的是即馨。
比即清會來事,當下福了福子:“沈娘子,小的奉爺的令給您送年禮了。”
“爺這些日子不開,可也是極掛念娘子的。這不,特地尋了市面上難求的三副范承先生的字畫。”
即馨笑:“小的也提前給娘子您拜年了。”
沈婳正費力的剝著栗子。一個沒拿穩。骨飽滿的栗子從手中落,又在地上滾了幾圈。
聞言,也沒顧著去撿。只是仰頭去看即馨。
手上黑乎乎的,就連臉上也不知何時粘了碳灰。像只較勁的貓兒。
沈婳求知若:“范承先生是誰?”
即馨一愣。
沈婳維持笑容:“雖然我不認識,可很喜歡呢。”
即馨都要信了。
沈婳同對視幾眼,起。
“你等等。”
說著,裹球的費力朝屋里去。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再自然不過的抱住即馨懷里的匣子。像是不經意的問凝珠。
“外頭那邊如何了?”
“娘子,已沒靜了。”
匣子不重,抱著不算費力。沈婳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回屋。
等再出來后,匣子不見了,手里提著紅喜袋。長長的系帶掛在彎曲的食指上,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
沈婳在即馨跟前站定。
“我這邊也沒提前準備。”
“這是回禮。勞煩你給恩公。”
即馨表古怪。
若沈婳不說是回禮,險些以為這是長輩包給爺的紅封了。
“……是,小的定然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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