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鬥法勝

在司馬權通目芒的視下，陳珩神不改，緩步行至殿中。

先是對霍長老和明幽真人兩位上真行了一禮，然後將手遙遙一點韜衍神圖，腦中霎時便得了一道法決。

他將目微微一瞇，消化了法決里的訊息，心中暗道：

「三門道，一件下品符……這築基氣兵的道基倒是平平，炁海不甚廣大，看來在施時候，要節省著一點了。」

他面上微微一笑，將心念一引，旋即自圖案中，便兀得便跳出來了一個綠袍葛冠，側盤旋著一口銳利銀梭的青年。

見著陳珩這氣兵的態形狀。

非僅是司馬權通眼底有一古怪之。

便連蒼玄臺上。

明幽真人亦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模樣。

而臺下本就是嘩然的靜，此刻又更熱鬧了幾分，簡直如若世俗市井一般，熙熙攘攘一片。

「這，這氣兵……」

米薈先是一怔，旋即忍不住以袖掩面，暗自搖頭一笑：

「這頭氣兵不就是頭戰時候，那個謝昱所持的氣兵嗎？最先敗的那個？我可是親自打爛了這氣兵的頭顱，記憶猶新嘿！」

米薈試探朝向老神在在的霍長老看去，卻被霍長老突然眼皮一掀，瞪了一眼。

驚得他慌忙正端坐，目不斜視。

「請。」

陳珩微微一拱手。

「來罷！」

司馬權通大笑一聲，將法決一運。

便登有一柄玉如意托曳出長長流，如若尾焰一般，似山石崩落一般，轟然將了過來，聲勢驚人！

陳珩面依是淡淡，同樣將法決催起，飛梭呼嘯一聲，破空迎上。

玉如意兜頭撞上了飛梭。

僅一相。

出了一聲尖利鳴響，極為刺耳！

而呼嘯破空之聲，始終不絕。

綿綿，奔涌似——

半空中的那口飛梭如是化作了百千道銀芒，其勢洶洶。

與玉如意在轉瞬之間，便已擊了無數回，引得靈晃不休，火星簌簌而墜。

而在符爭鋒之際。

兩頭氣兵也不約而同騰躍而起，手中掐訣，發出霜風、霹靂等。

惹得殿中瞬時隆隆發響，焰喧騰……

一眾弟子皆是看得目不暇接，不由得屏定呼吸，凝神觀起來。

無論是道發出，或是符的運使。

這些皆是恰到好，不添一，也不減一毫。

原本寥寥的幾門手段，乏善可陳，倒是被他們玩弄出了不花樣來。

這份敏銳靈覺，實是他們所塵莫及的。

而世間修士在鬥法之際。

除了道行法寶，神通道外，更是欠缺不得這份靈覺敏銳。

能夠於瞬息萬變的戰局之中，窺清敵我的虛實形勢，從中做出正確選取來，不拘泥於陳舊桎梏，這才方是斗戰致勝的不二法道！

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在耀芒閃，宏音不絕中。

面對陳珩這片刻都不放鬆，渾如疾風驟雨一般的打法。

司馬權通也是應付的萬分艱難，心底那一自滿早已不見，只是在咬牙苦撐而已，額角青筋不住暴跳。

若是稍有一鬆懈，應付不當，了空門出來。

縱那空門再是微小，他也知曉陳珩定不會錯過。

一瞬的架勢散。

都足夠這氣兵死上個三四回！

若是旁人在持氣兵，只怕早已在這激烈殺勢之下招架不住，提先敗下了陣來。

也就是他司馬權道經驗老道，才能苦撐至今，勉強不敗相。

而在這犀利攻勢之下。

忽然，司馬權通敏銳察覺到一異樣，只覺陳珩那連綿如般的攻勢，此時竟是微減了幾分，有了分斂藏之相。

但不過轉睫之間。

那攻勢便又狂猛迅快起來，將司馬權通繼續得幾乎難以息。

好似方才那異樣只是司馬權通的錯覺般。

並非真切不虛……

「他的後勁不足，漸要乏力了……也對！」

那一轉瞬即逝的異樣若是旁人在此，十之八九，都是斷然無法覺察，本能要將之略過不表。

但司馬權通搏殺經驗富，自修道以來，便是無數人給他喂招，對於戰機的把控，已是到了堪稱老道的地步。

哪怕那異樣再是短瞬微小。

也絕然無法逃過他的耳目！

「此人原本的真炁是『太始元真』，九州四海都一等一的道基，炁海如若北冥之洋一般，堪稱取用無窮……但這氣兵的道基只是平平，哪裏經得起他這般打法？」

司馬權通只是稍稍轉念，便已猜出了陳珩的打算，無非是想一鼓作氣拿下自己。

但而今氣兵疲勢已顯。

那他之所以還維著先前的攻勢，也無非是想掩人耳目，先暫且唬住自己，再暗做其他謀算。

「若是換做旁人，但還會真箇被你欺瞞過去，但似這小手段，怎能騙得了我司馬權通！既你氣力已疲，那接下來，便是到我來下殺手了！」

他心下冷笑一聲，將法決催起。

氣兵便將口一吐，噴出了陣呼嘯風，將半座殿宇霎時化作了晦明之相，凄凄慘慘。

而同時。

玉如意也發出一聲清響，狠狠震開了與它纏鬥不休的飛梭，大放彩，碧霞流轉！

這一番發，聲勢甚是煊赫，風聲倏，將司馬權通先前的頹勢登時一掃而空。

惹得殿中幾個看得神的弟子不覺驚呼出聲。

而同時。

司馬權通那原本甚是嚴，潑雨不般的守，也是因此施為，出了一線空隙出來。

就在此刻，陳珩卻是淡淡一笑，那原本被玉如意震開的飛梭繞轉一匝，發出一聲刺耳尖嘯，便突然化作一道飛虹，朝向那線空隙疾刺而去！

這番時機、快慢、力道正是恰到好，趕在了司馬權通那頭氣兵舊力已盡，新力卻還尚未生出之際。

不快一，也不慢一毫！

司馬權通臉上顯而易見出一抹驚，忙調出一真炁，如長蛇匹煉般噴出，將飛梭阻滯片刻。

只要能夠得了幾息功夫的回緩。

無論是將玉如意調轉回，然後施展道做護持，皆是不難！

可那道真炁卻如若紙糊一般，輕而易舉便被撕碎，連片刻都未擋住。

然後飛梭去勢不減。

將氣兵的六魁首一把削落！

一顆大好頭顱。

瞬時便衝天飛起，直高丈許！

「你，你……」

見著這幕。

司馬權通軀一，面紅一陣白一陣。

此時，他哪還不知道陳珩方才的氣力不繼，是故意泄給自己看的，而他居然還落了套，真正中了他的謀算。

「你不錯，能在我手下撐過這麼久。」

陳珩手一招，那飛梭便化了做流飛來，落回到氣兵側。

他笑了一聲，道：「你若是只一門心思守，呆在那打造的烏殼中，想拿下你來，倒還真要費些氣力，只可惜……」

司馬權通聞言面無表。

沉默半晌后，他忽得冷笑了一聲，對陳珩道：

「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三十年後的四院大比，我盼著同你真正做過一場，在此之前，還你能夠惜存命，勿要早夭了！」

陳珩淡淡一笑，也不答話。

這番比斗的最後。

自司馬權通突兀暴起發作，再到飛梭一把削下氣兵的首級，不過只是轉瞬之間的事。

稍一分神恍惚，便會錯過此幕。

場中諸弟子先是怔然無言，直待司馬權通面無表落回了座后，才似回過神來，議論紛紛，頭接耳。

「果真有乃父之風呵，假以時日，未必不會是另一個陳玉樞。」

此時。

蒼玄臺上，明幽真人將目看向陳珩，和藹笑了一聲后，緩聲開口言道：

「霍長老，在此，本真人倒是要提先恭喜玉宸了，又是要多出一尊『鬥法勝』來……」

明幽真人的語聲雖是溫厚平緩，如若一個和藹長者般，實則蘊有一熾高惡念，煞氣難掩，撲面來！

這一刻。

他是真正了幾分殺心，甚至想過就在此間出手，將未來的或有禍患提先給剿絕了！

早在首山那位謝應元以化出手時候，這其間的梁子便已是徹底存下了。

而以陳珩的天資，若是將來他修道有了，那對世族而言，也必是一樁不小的麻煩。

不過這念頭在明幽真人心中轉了幾轉，終還是被無奈擱下。

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在玉宸派的下院中，對一個真正的室弟子出手。

莫說有霍長老在旁阻攔，他是否做得到。

而說一千道一萬，就算是真箇做了，也必然會惹出天大的麻煩來。

令得玉宸派發雷霆震怒，世族那絕然討不了好，要狠狠被剜下一塊大。

而到了那時候。

以他對世族行事的了解，他謝明幽必然會被推到明面上來，當個棄子，為陳珩抵命。

以他的大真人修為，都分毫保不住他。

一面是日後或存有的禍患，一面是家命。

至於該如何抉擇，實是不需多思的問題……

而霍長老在瞥了明幽真人一眼后，空隨意拱了拱手，大有深意言道：

「龍蛇之流，又豈是出就能定的？

我若還未記岔的話，當年天尊在道之後，可是親手擊了帝婆羅一印，傷損那位大魔聖的不滅法軀，這才阻了祂將胥都天全境化為噩土魔國的念想。

這般施為，可謂是活人無數，功德無量了，連道廷的太子長明都是嘉許過此行。

而至於那帝婆羅同天尊之間的干係……」

言到此。

霍長老微微一笑，將長須輕輕一捋，便住了。

殿中諸弟子聽得此言，多是迷不解，懵懂茫然。

唯有寥寥幾人，臉上現出了一抹驚，忙將頭一低，藏了異樣。

「霍長老倒是博聞強識。」

明幽真人神微僵。

「不過是平日喜好看些古籍故事罷了，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霍長老哈哈一笑。

而在一番言語爭鋒之後，明幽真人也再命了一個世族中人上場。

這一回，那人倒是聽進了陳珩的言語，只一昧嚴防死守，甚是小心警惕，不過他也終究不是司馬權通，本事不濟。

縱然只守不攻，還未撐過五十合，手中的氣兵便已七零八碎，潰一團氣，落回了韜衍神圖。

「蠢貨！」

見到這幕。

席上的司馬權通不嗤笑一聲。

明幽真人面不改，將姜通源點起，然後待得此人行至殿中后。

陳珩忽得言道：

「兩位真人，弟子有一事相請。」

「你且說來。」

霍長老道。

「一刻鐘。」

陳珩溫溫和和一拱手，將目看向殿中，又雲淡風輕地補了一句：

「在座的諸位，只要能在我手上撐過一刻鐘，便可算作是他勝了，如何？」

聽得此語，眾皆嘩然沸騰。

而姜通源更聞言大惱，雙手握全，氣霎時浮上了臉來。

「你可想好了？不是玩笑？」

霍長老將兩眉一聳，緩緩道。

「弟子心意已決。」

「那便如你所願。」明幽真人淡淡道，又看向姜通源，低喝一聲：

「姜通源！」

「弟子明白！」

姜通源躬領命，眼中陡然有一厲閃過。

但不論姜通源是如何的殺心狂熾，終還是在盞茶功夫過後，便黯然敗落了下來，只能掩面而走。

而下一個衛揚。

也未撐過多久，便亦退場。

謝棠、劉景、嵇湛、伯茂、艾崇、喬薙……

眼見著在世族中聲音赫赫的俊彥一個個敗落下場，甚至連一刻鐘都是走不過。

場中默然無聲，陷進了同司馬權通斗敗一眾宗派中人那時一樣的死寂。

不過這死寂。

卻又更沉一些。

直得殿中諸人心頭惴惴不安。

以至有幾分不過氣起來……

「承讓。」

而在謝暉齋看著自己破爛不堪的氣兵，無奈擺了擺手，回了坐席后。

下頭更是全然雀無聲，再無什麼響。

這時。

陳珩以目掃去。

視線所及之，並無幾人世族中人可與他對視，多半是神尷尬，目躲閃。

他輕聲一笑，眼簾一垂，淡淡斂了眸中的神，旋即朝向兩隻蒼玄臺，俯一禮。

「甚好！甚好！」

霍長老大笑走下座來，將陳珩扶起，豪聲開口道：

「不料在道子之後，我派竟又多了一位『鬥法勝』！明幽真人，看來你果然高瞻遠矚，所料無差呵！」

再從霍長老口中聽得「鬥法勝」這個詞，明幽真人心神不一，大為震然，只勉強皮笑不笑道：

「哪裏，哪裏……」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