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一個是我最親的人,一個對我有養育之恩,難道我真就……冷漠地看著嗎?”
“你不是冷漠地看著,你是痛苦地看著。”
“涂山璟!”小夭瞪著璟,“現在你還打趣我?你知不知道昨夜我胡思想了一夜?”
璟掐掐小夭的臉頰:“別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就想最壞的結果,這場仗沒個一二十年打不完。現在的軒轅國不是當年的軒轅國,黑帝不是當年的黃帝,俊帝也不是當年的蚩尤。”
黃帝站在門口,揚聲問:“你們是吃飯呢,還是隔著窗戶繼續說話呢?”
小夭不好意思,大聲說:“吃飯!”
用完早飯,璟下山了。
小夭懨懨地坐在廊下發呆,黃帝也不去理。
小夭一直坐到中午,突然跳起來,拿起弓箭,沖到山里,惡狠狠地練了兩個多時辰的箭。累極時,爬到榻上,倒頭就睡。
顓頊晚上來時,小夭依舊在睡。顓頊陪黃帝用完飯,叮囑了苗莆幾句后,就離去了。
小夭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起后,告訴苗莆以后晚上歇在章莪殿,晚飯也單獨在章莪殿吃。
每日,顓頊來,都見不到小夭。也不見他生氣、失,看上去和以前一樣,陪黃帝說會兒話,神如常地離去。
軒轅和高辛的戰事真如璟所說,一時半會兒本分不出勝負。
顓頊在發兵之日,就昭告了天下,不傷百姓。剛開始,一直是軒轅占上風,可隨著軒轅軍隊進高辛腹地,遭到了高辛百姓的激烈反抗。不管隆、禺疆、獻他們麾下的軍隊多麼勇猛,手中的兵多麼鋒利,都不能傷及高辛百姓,所以一邊倒的形立即扭轉。
顓頊顯然也做好了打長期戰爭的準備,對隆早有代,所以隆并未讓大軍繼續推進,而是好好治理起已經攻下的城池。
盛夏是高辛的汛期,會普降暴雨,免不了洪澇災害。隆自小生長在赤水,親眼目睹過決堤時,洪水剎那間毀滅了整個村莊,他曾在爺爺的教導下,認真學習過如何疏通河水、修建堤壩、防洪抗澇。
在高辛的汛期來臨前,隆從赤水家調了善于治水的子弟,把他們分派到各駐守城池的軍隊里,帶領著軒轅的士兵幫各地百姓去疏通河水、維護堤壩。高辛百姓剛開始很排斥,可這幫軒轅士兵不殺人、不放火,干活賣力,除了說的話聽不懂,別的和一般人沒啥兩樣。眼看著汛期就要來了,為了地里的莊稼和一家老小的命,他們無法拒絕人家的幫助。
軒轅軍隊雖然深高辛腹地,可背靠赤水,又有荊渡,通過船運,糧草資的補給源源不斷,高辛的軍隊沒有辦法奪回被軒轅占領的城池;但越往南,氣候越悶熱,雨季也即將到來,雖然隆很適應的氣候,可有很多軒轅士兵不適應,軒轅也無法繼續攻打,兩軍只能僵持對峙。
小夭一直躲著顓頊,卻不可能躲開外面那場正在進行的戰爭,明明清楚自己知不知道都不會改變結果,卻總會忍不住地打聽:“隆如今在哪里?最近可有大戰?”
璟打趣:“你仔細被人聽到了,說你現在悔不當初,心心念念惦記著隆。”
小夭被璟弄得哭笑不得,撲上去要打璟,璟一邊躲,一邊故作正經地說:“現在隆是大將軍,前程不可限量,遠比我這小族長有權有勢,你倒是和我說句實話,心里可有后悔?隆還沒有娶妻,你若真反悔,也不見得沒有機會。”
小夭恨不得在璟上抓幾下,卻兒抓不到,咬牙切齒地說:“以前總聽人說青丘公子反應機敏、言辭笑謔,我還傻傻地覺得,他們不是欺負你吧!如今我是后悔了,可不是因為隆前程不可限量,而是發現你是個大壞蛋!”
璟湊到小夭邊:“那怎麼才算是好人,我讓你打一下?”
小夭扭頭,仰頭著另一側的天:“不稀罕!”
璟轉到小夭面前:“那打兩下?”
“哼!”小夭扭過頭,看著另一邊的天上。
“三下?”
黃帝的笑聲突然傳來,小夭和璟忙站開了一些,黃帝咳嗽了兩聲,說道:“我來喝口水,你們繼續玩你們的。”
“誰跟他玩了?是他在欺負我!”小夭臉發紅,跑到廊下倒了杯水,端給黃帝。
黃帝看著小夭,笑道:“我看倒欺負得好,璟不在時,你蔫搭搭的,璟一來,有生氣了許多。”
小夭看了璟一眼,什麼都沒說。
仲夏來臨,高辛進雨季,對軒轅和高辛的軍人而言,意味著暫時不用打仗。對璟而言,他為“亡妻”服喪一年的喪期已滿,按照風俗,可以議親。
一日下午,璟去小月頂探小夭時,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小夭正在整理前人的醫筆記,剛好整理得累了,說道:“好啊!”
小夭跟著璟走出藥谷,璟召來了他的坐騎白鶴,請小夭上去。
小夭笑道:“我以為就在小月頂走一走呢,你打算帶我去哪里?”
璟笑而不語,白鶴載著他們飛掠在山峰間。
沒有多久,小夭看到了草凹嶺,云霧繚繞,山峰陡峭。
白鶴停在潭水邊,小夭躍下白鶴,看著茅草屋,說道:“有時候覺得冥冥中自有注定。”
璟拉著小夭坐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小夭彎下子掬水玩,漫不經心地說:“你說啊!”
“漢水的民謠里唱‘窈窕淑,君子好逑’,每個年在聽得懂這句歌詞后,都會忍不住憧憬一下未來的妻子是什麼樣。我年時也一樣,想著該有花容月貌,子溫嫻靜,會琴棋書畫,略懂烹飪和紅,不沉默寡言,也不多饒舌,會治家理事,進退得宜,最好還懂一些如何做生意,這樣也不至于我提起家族里的事務時,完全聽不懂……”
小夭心里一條條和自己比對,臉難看了起來。
“母親為我選親時,詢問我有什麼想法,我就把我的憧憬告訴了母親。”
小夭期待地問:“你娘有沒有說你癡心妄想?”
璟含著笑說:“母親說‘這些都不難,除去姿容是天生,別的那些,不要說世家大族,就是一般的家族,只要想讓兒嫁得好,都會悉心栽培,難的是是否會真心待你’。”
小夭靜靜想了一想,璟說的那些要求聽著很高,可的確不難滿足,畢竟璟要求的只是“會和略懂”,沒有要求像他一樣聞名天下、驚才絕艷。
璟說:“可沒想到……我遇見了你!”
小夭皺鼻子,不屑地說:“遇見了又怎麼樣?反正我沒有花容月貌,不溫嫻靜,不會琴棋書畫,紅一竅不通,倒是很通如何毒死人,話多聒噪,自言自語都能說一兩個時辰,我不會穿打扮,不懂得如何治家,討厭際應酬,更不會談生意……”
璟點點頭:“你的確是這樣!”
小夭鼓著腮幫子,手握拳頭,氣鼓鼓地盯著地面。
“可是,當我遇見了你時,才明白不管以前想過多,當到喜歡的那個人時,一切的條件都不再是條件。”璟溫地看著小夭,“你不嫻靜,可我已經很靜了,正好需要聒噪好的你;你不溫,一言不合就想手,可你幫我洗頭、喂我吃藥時,無比細致耐心;你不會琴棋書畫,但我都會,恰好方便我賣弄;你不懂紅,但我又不是娶織,一百個玉貝幣就可以買到大荒最手巧的織了;你不會做生意,我會,養你綽綽有余;你不懂做生意,可有了你的聒噪,再過一千年,我和你也不怕沒話說,兒不需要和你提起家族里的事務;你懶于人往來,我求之不得,因為我不得把你藏在深宅,不要人看到,不要人搶去……”
小夭臉好轉,歪頭看著璟。
璟微笑著說:“小夭,你剛才說得很對,你的確不是花容月貌,你是……”小夭的鼻子剛剛皺起,璟點了一下的鼻頭,“縱世間萬紫千紅,都不抵你這一抹風流。”
小夭霎時間臉通紅,站起要走:“真不知道你今日發什麼瘋,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璟抓住了小夭的手,不知何時,他們四周已是白霧繚繞,在彌漫的白霧中,桃樹一株株拔起,以眼可見的速度結花骨朵,開出了艷的花。不過一會兒,千朵萬朵的桃花,繽紛地怒放著,燦如晚霞、絢如胭脂,微風過,落英繽紛。
小夭明知道這只是璟結出的幻境,仍舊忍不住出了手,去那繽紛絢爛。
璟說:“這里是你爹爹曾經住過的地方。我今日帶你來這里,是想當著你爹娘的面告訴你,青丘涂山璟想求娶西陵玖瑤。”
小夭的子僵住。
璟問:“小夭,你愿意嫁給我嗎?”
當年,小夭和隆孤男寡在室議親,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卻是又又臊,恨不得立即跑掉。低聲嘟囔:“你想求娶,應該去問外祖父和顓頊。”
“我當然會和他們提,但在征詢他們的意見前,我想先問你。小夭,你愿意嫁給我嗎?”
漫天桃花簌簌而落,猶如江南的雨,小夭好似又看到了爹和娘,正含笑看著。
“我愿意!”小夭甩掉璟的手,逃進了茅屋,覺得臉頰滾燙,心怦怦直跳。在鏡子前照了照,如同飲了酒,整張臉都是酡紅,雙手捂住臉頰,對鏡子里的自己說:“真沒出息!”
晚上,顓頊來小月頂時,看到小夭也在,分外驚喜。
他笑對璟點點頭,坐在了黃帝下首,和小夭相對。
璟對黃帝和顓頊恭敬地行禮,說道:“我想求娶小夭,懇請二位陛下恩準。”
顓頊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小夭。上一次隆求婚時,小夭滿面驚詫茫然,而現在,低著頭,眉梢眼角三分喜、三分,還有四分是心甘愿。
顓頊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個人都沒有的荒涼山頂,還在,心卻飛了出去,穿行在漫長的中,看著一幕幕的過去——因為小時的經歷,他早慧早,偶爾也會逢場作戲的魚水之歡,可是一顆冷的心從未過。被人調侃地問究竟想要個什麼樣的人時,他總會想起小時候,小夭抱著他說“我不嫁給別人,我嫁給你,永遠陪著你”!
陪著小夭,從瑤池歸來的那一夜,他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眼前全是小夭,小時的、現在的,著男裝的小夭、穿著裝的小夭,不管哪個,都讓他時而歡喜,時而心酸。他不是頭小伙子,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可是,他能怎麼辦?一個連睡覺的屋子都是別人賜予的人有什麼資格?一個朝不保夕,隨時會被刺殺的人有什麼資格?
他一直都記得,姑姑送小夭去玉山時,他懇求姑姑留下小夭,誠心誠意地應諾“我會照顧小夭,不怕牽累”,姑姑卻微笑著說“可是你現在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更沒有能力保護,只是不怕可不夠”!
他曾立志,要快快長大,等能照顧好小夭時,就去玉山接,可幾百年過去了,再次回到他邊時,他依舊沒有能力照顧,只能告訴自己:你連保護都做不到,你沒有資格!
那時,小夭對璟有心,卻還沒有,對隆則完全無意,可因為那些男人是涂山氏,是赤水氏,每一個都比他更有資格,所以,他一半是退讓,一半是利用,由著他們接近小夭。
軒轅城中,危機四伏,璟萬里迢迢而來,小夭卻和璟鬧翻了,兒不肯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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