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甜兒覺得小姑娘問話很奇怪,可從第一眼看到,桑甜兒就生了好,莫名其妙,難以解釋,就是想和親近。桑甜兒道:“又不是娼和恩客,只見糖、不見油鹽,過日子怎麼可能沒個磕磕絆絆?我生了兩個兒子后,都差點和串子鬧得真分開,但不住串子求饒認錯,終是湊合著繼續過,待回過頭,卻慶幸當時沒賭那口氣。”
能把一個人得生了兩個兒子后,還想分開,可見串子犯了不小的錯,但對與錯、是與非,可一時而論,也可一世而論。顯然,過了一世,到要蓋棺論定時,桑甜兒覺得當時沒有做錯。小夭問道:“人只能看到一時,看不到一世,如何才能知道一時的決定,縱使一時難,卻一世不后悔?”
桑甜兒道:“你這問題別說我回答不了,只怕連那些活了幾百年的神族也回答不了。人這一輩子不就像走荒路一樣嗎?誰都沒走過,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人走的荒路風景,有人走的荒路風景差一點,但不管什麼樣的風景,路途上都會有懸崖、有歧路、有野,說不定踏錯一步,會跌大跟頭,說不定一時沒看清,會走上岔路……正因為是荒山行路,路途坎坷、危機四伏,所以人人都想找個伴,多了一雙眼睛,多了一雙手,彼此照看著,你提醒我有陷阱,我提醒你有岔路,遇到懸崖,扶持著繞過,到野,一起打跑……兩個人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一輩子就這麼過來了。”
小夭默默不語。
桑甜兒好似想起了過往之事,瞇著眼睛,也默默發呆。一陣孩的笑聲驚醒了桑甜兒,看向和串子的重孫子,笑道:“我這輩子哭過笑過,值了!”
小夭從沒有想到站在生命盡頭的桑甜兒是這般從容滿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到死亡,顯得非常睿智剔。
桑甜兒對小夭語重心長地說:“小姑娘,一定要記住,想要得到什麼,一定要相信那東西存在。你自己都拒絕相信,怎麼可能真心付出?你若不肯播撒種子,就不會辛勤培育,最后也不要指大收。”
小孩子的過家家游戲已經玩到了婚,小孩怎麼都懷不上孩子,小男孩很焦急,“夫妻”倆一起去看醫師,“醫師”用樹葉子包了土,讓他們回家煎服,一本正經地叮囑他們房事最好每隔兩三日一次,千萬不要因為心急懷孕而過于頻繁。
小夭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桑甜兒尷尬地說:“他們時常在醫館里玩耍,把大人的對話聽了去。”
小夭對桑甜兒笑道:“很長一段日子,我沒有開心過了,今日,卻是真的開心。”
相柳已經回來了,站在灌木叢邊,看著小夭和桑甜兒。
小夭站了起來,了桑甜兒的頭一下:“甜兒,你做得很好,我想串子肯定覺得自己娶了個好妻子,老木和我都很高興。”
桑甜兒愣住,呆呆地看著小夭。
小夭朝著相柳走去,桑甜兒聲音嘶啞,道:“你、你……是誰?”
小夭回,對桑甜兒笑了笑,沒有回答桑甜兒的問題,和相柳穿過樹叢,消失在樹影中。
桑甜兒眼中有淚滾落,掙扎著站起來,對著小夭消失的方向下跪磕頭。
小夭對相柳說:“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那些天天吵我好夢的孩子是串子和麻子的孫子、重孫們?”生命真是很奇妙,當年被撿回去的兩個沉默安靜的孩子,竟然會留下了一堆吵得讓頭痛的子孫們。
相柳淡淡道:“第一天我就讓你出去轉轉了,是你自己沒興趣。”
小夭說:“我失蹤了這麼長時間,外面該鬧翻天了吧?”
相柳沒有吭聲。
小夭道:“你做的事,卻要防風氏背黑鍋,防風意映勢必要為防風氏擋這飛來橫禍,是涂山族長的夫人,等于把涂山氏拖了進去。”
相柳冷笑道:“你以為我阻你婚,只是為了讓顓頊和四世家結怨嗎?坦白和你說了吧!那不過只一半原因。”
“另一半呢?”
“涂山璟雇我去阻止你的婚事,他承諾,只要我能阻你婚,給我三十七年的糧草錢。”
“什麼?”小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璟竟然雇相柳去阻婚?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問涂山璟。”
小夭說:“你什麼時候能放我走?”
相柳無所謂地說:“我已得到我想要的,你要走,隨時!”
小夭轉就走,相柳說:“提醒你一聲,蠱仍在,你若敢泄防風邶就是我,休怪我讓你心痛而死。”
小夭霍然止步,回看著相柳。
相柳道:“不相信嗎?”
小夭的心口猶如被利劍穿,傳來劇痛,痛得四肢痙攣,倒在地,狼狽地趴在草地上。
相柳猶如掌握著生死的創世神祇,居高臨下,冷漠地看著:“不想死,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要說!”
小夭痛得面容煞白,額頭全是冷汗,卻仰起臉,笑著說:“這就是你沒空去九黎解除蠱的原因嗎?掌控我的生死,有朝一日來要挾我?好個厲害的相柳將軍!”
相柳冷冷一笑,轉而去,一聲長嘯,踩在白雕背上,扶搖而上,消失在云霄間。
小夭的心痛消失,可剛才痛得太厲害,子依舊沒有力氣,半晌后,才恢復了一點力氣,慢慢爬起來,步履蹣跚地向著鎮子走去。
清水鎮肯定有為顓頊收集消息的據點,可小夭不知道是哪個。為俊帝收集消息的據點,小夭更不可能知道。反倒是涂山氏的商鋪很容易找,小夭走進西河街上涂山氏的珠寶鋪,對伙計說:“我要見俞信。”
伙計看小夭說話口氣很是自信,一時拿不準來頭,忙去把老板俞信了出來。
小夭對俞信說:“送我去青丘,我要見涂山璟。”
俞信對小夭直呼族長的名諱,很是不悅,卻未發作,矜持地笑著,正要說什麼,小夭不耐煩地說:“涂山璟一定會見我!如果我說大話,你不過白跑一趟,反正我在你手里,你可以隨意懲戒,但如果我說的是真話,你拒絕了我的要求,卻會得罪涂山璟。”
俞信常年浸在珠寶中,見過不貴客,很有眼力,他思量了一瞬,做出判斷,吩咐下屬準備云輦,他親自送小夭去青丘。
云輦上,俞信試探地問小夭:“不知道姑娘為什麼想見族長?”
小夭眉頭蹙,沉默不語。為什麼?才有很多為什麼想問璟!為什麼要阻婚事?為什麼要雇用相柳?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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