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等閑平地起波瀾
陳珩的語聲雖是平淡,如波瀾不興,卻蘊有一衝天的豪勇之氣,無可以阻攔,犀利人!
沈爰支看在眼中,微微點了點頭,旋即緩聲開口道:
「如今距流火宏化天跌落胥都天,歸於原先舊址,應還有小半年,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再贅言了,唯願你能夠得償夙願。」
話了時。
微微寂了幾息。
沈爰支又道了一句:
「不過,我不收你為徒,非是顧忌世族,而是不願誤了你。
你殺心果決,銳意難當,雖是一柄貫虹神劍,但卻與我道不符。若我門下,只會令得你這柄神鋒徒勞消磨銳氣,不復舊日之銛利。」
說:
「再且,我亦是教不了你……」
陳珩聞言微微一怔。
他將眼簾一抬,正對上沈爰支的視線,眸微向下斂。
「不過若是修行上有阻滯不明之,你可隨時來詢我,至於丹,若你喜歡,亦可向我來求教,不過切記,勿要重而輕道,那樣反是捨本逐末了。」
沈爰支一揮素手,聲音最後傳來,言道:
「去罷,你勉之。」
陳珩知這是要送客了,雖心有疑慮,但還是躬一揖,退出了殿中。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侍見狀,連忙又領了陳珩過了游廊,接連穿了數重宮闕,直將他送至山腳才方休。
而縱目遠。
靄靄蒼空,天中晴璀璨。
重重畫樓瓊閣依山勢森聳,高凌雲渚,之蔚為大觀。
想起這次前來,雖未能拜師學藝,但得了沈爰支的許諾,卻也未嘗不是失之東隅,而收之桑榆。
念及至此。
他心下不一笑,縱飛躍,便化作一道遁破霄雲之中,轉瞬便去得遠了。
……
而與此同時。
金庭山第九峰,石鼓峰。
一座瀲灧生輝的宮闕中。
聽了幾個執役道眾的稟告,主座上謝暉齋臉上浮出若有所思之,旋即輕輕將手一揮,示意幾人退下。
「沈經師在陳珩出關后,便將他尋了去,看來我們的這位上師,倒是頗為青目陳珩?」
他看向下手的謝棠,緩聲道。
謝棠淡淡答道:
「可這與你又有何干?」
謝暉齋也不在意這態度語氣,只以手支額,皺著眉。
沉默半晌后,才自顧自答道:
「而沈經師既是召見了陳珩,必是會同他言說流火宏化一事,我雖同陳珩並無什麼,但以此人的,應也是不會拒絕這難得的機緣,修行之事,向來都是一步慢,步步慢。
而他若是往流火宏化天一行,那——」
「你在此事上做些文章?那倒是大有可為!」
謝棠忽有了興緻。
將向前一傾,素手搭在桌案上,明眸一亮。
對於大多人室弟子而言,即他們已拜了長贏院,可以算作是半隻腳都仙家門戶了。
但流火宏化天。
亦可算作是一樁難得的大機緣!
不提天的產、靈機、法材種種。
只單是那調節流速之能,便足以惹得無數人心了。
而此番流火宏化天的現世,保不齊就會惹得院中幾位潛修的室弟子心。
這些人之所以多年閉關潛修,從不肯輕出府。
便是為了能在六年後的四院大比上嶄頭角,奪得十大弟子的席位,以此拜玉宸上宗!
而無論仙道修為,或是斗戰之能。
這些人也大多都是在下院中的佼佼之輩,難有匹敵者。
若是能說他們,在天中對陳珩出手……
想到此。
謝棠眉宇間微釋然之,不掩輕笑一聲。
不提族中的那些積年舊怨。
只單是陳珩在白石峰上的那一戰,便已值得謝棠將他引為真正大敵,心生忌憚警惕之意。
與陳珩同為四大下院的弟子,將來在爭奪十大弟子席位時,難保不會正面遇上。
若是能夠提早除去一名強敵,免得日後同他打擂臺,謝棠當然樂見其。
而便是需在旁出些氣力,以使得此事能夠穩妥辦,萬無一失。
亦是甘願的!
……
「據我所知,十四叔的那一脈中,有個喚作謝蓮的族兄,他如今正在金庭山中潛修,據說便是有意要進流火宏化天中歷練一二?」
謝棠稍作沉思,笑道:
「若我所料無差,族中應是吩咐了謝蓮一二,要他在流火宏化天中見機行事……」
謝暉齋搖頭答道:
「非止一個謝蓮,應還有七房的謝懷玉,這兩人皆是在上幾屆四院大比中屢屢敗下陣來的,道功夫甚是不濟,可謂十足的浮華庸碌之才,全靠著出,才得來了這一修為……而他們若是想在離開下院前,被十方殿授得一個好職司,去東域各大道脈履職,便必是需族中出得大力不可了!」
「而這樣一來,這兩人難免便要聽憑族中長輩擺佈!」謝棠聞言一笑,聲道:
「他陳珩若是離了金庭山,膽敢去往流火宏化天,定然兇多吉!不止我們謝氏,其他幾家,應是皆有手段安排。」
「暉齋……」
目飄向謝暉齋,欣喜開口:
「若我等去此強敵,就算六年後爭奪十大弟子不,三十年後的四院大比,應也是無礙了!」
「人生苦短,不過及時行樂罷……什麼十大弟子,我倒並不在意,能固然是好,若是不,也不過命數天定……」
在謝棠的注視之下。
半晌的沉默后。
謝暉齋才緩擺手,微微正言道:
「再且,在關乎陳珩之事上,我也不願跟著族中一併行事。」
「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棠玉容一變。
「我等世族之所以能存續至今,自天尊去位那時的尷尬境地,再到得現今的顯赫威風,靠得是什麼?」
謝暉齋頗有些意興闌珊:「不就是左右逢源,多頭下注嗎?」
謝棠皺眉:「你——」
「我本是邀陳珩一敘,同他真正做腹心言語,他知曉,世族裏面,並非全是短視齷齪小人,還有我這等閑雲野鶴和其他心向宗派的良善好人。
但只可惜,他似是疑我別有用心,連遞了數封書信都不見有半分回復……」謝暉齋長嘆一聲。
「你怎可同族中長者的意見相左?」
謝棠用力一拍前玉案,憤然起,面有怒:
「而做出如此之事,又怎敢不與我相商?!」
「我眼下不正是在同你相商嗎?」
謝暉齋將往後一仰,兩手疊,沉聲答道。
謝棠聞言一怔,正對上謝暉齋凝重的目,心下不驚訝。
旋又不滿道:
「你便如此自信,我就會同你站在一?我若是向族中告發,你可絕討不了好!」
「當年若非是你出手相助,我在嫡母手下,只怕會活得更艱難辛苦些,便連能否撐到父親回返族中,都未可知。以你我之間,所謂告發之事,不過是戲言罷了。」
謝暉齋起。
他自臺上踱步而下,難得懇聲,深深躬道:
「今日陳珩之事,還請助我一回,聽我一回勸告罷,勿要執意再同他作對了!我雖平素浮華浪,可在真正大事上,又出錯了幾回?」
「……」
謝棠皺眉沉思,神變化幾番,頗有些舉棋不定。
場中一時寂然。
兩人皆是無言。
半晌后。
謝棠終是拿眼角瞥他一眼,口氣微微一松:
「似你這般肆意妄為,若是被族中聽聞了,還不知會被怎麼責罰。」
「族中?」謝暉齋忽而冷笑一聲:
「我自時起便不得不守拙藏鋒,如今到了這般年歲,已是積重難返,只願逍遙快活此生便罷,心氣盡喪,倒是遂了我那位嫡母的意!
可誰要壞我這份富貴清閑,便是族中,也只能大逆不道了!」
謝棠搖頭道:「不提這些,你究竟意如何?」
「我同陳珩開誠佈公談一次,將謝蓮、謝懷玉之事告知於他,提先賣個人,若能將你我從此事中而出,便是再好不過了。」謝暉齋道。
謝棠猶豫了幾番,咬玉齒,終是忍不住低聲喝道:
「該死,你平素便是忤逆的子,這次也不足為奇!但又何苦拉我一併下水,你不說,我不知,難道不好嗎?!」
「我或是在救你一命,也未可知。」
謝暉齋一笑。
「……那個陳珩疑心深重,你又要如何同他開誠佈公?書信只怕多有不便。」
「他不好單獨見我,我亦不好拜會於他,便那索開一場大法會,邀這院中所有同門,一併煮酒論道,賞花談玄!」
謝暉齋沉聲喝道。
謝棠咬了咬,最後還是一言未發,顯是默認了此舉。
而眼見這般作態。
謝暉齋終是心中鬆了口氣,長揖一禮。
爾後見氣氛微沉,又不言笑一句,問道:
「不過,我倒是有一事不明。」
「什麼?」
「陳珩妙年潔白,爽朗風姿,如若玉樹沖發,才院中修行幾日,便已有不同門暗自心許了,私下摹了他的畫像……緣何你對他卻總是喊打喊殺,毫不手?」
「區區男之,又怎比得過十大弟子?」
謝棠表淡淡:「此人雖的確是神明秀,氣蓋一時,但若想讓我謝棠傾心,至也得是丹一品之輩,才方有這個資格!」
「丹一品,莫說真傳,連道子都可爭一爭,你倒是心高氣傲。」
謝暉齋搖頭。
「不過,你說那些人要有多麼傾心,倒也未必……只怕多半是貪皮囊外相,實則貌似非。」謝棠道。
「貌似非?」
「他可是陳玉樞的裔,就算不提那些恩怨,可又有誰,是不畏懼豢人經的?」
「……豢人經嗎?」
謝暉齋聞言若有所思,半晌無言。
……
而另一邊,
在金庭山的一溪谷中。
火芒千重,熱浪滾滾四溢,暴漲飈飛,須臾劃過前方數十丈,聲勢恢弘。
王典散了手中的印決,面赤如,氣吁吁。
他踉蹌幾步,險些未能夠站穩形。
不過看得幾頭魔影在南明離火下哀嚎哭的慘狀,他角還是緩緩勾起了一抹舒暢笑意來,不由握雙拳。
「甚好,賢侄!這幾頭業故魔乃是沾染了一天魔王族的脈,天生不凡,你能以一己之力格殺它們,實是難得的很!
這時。
一朵青雲悠悠自玄穹落下,然後便有一個白皙,雙目明亮若燭炬,做世俗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邁步而來,對王典溫聲笑道。
「北莊叔。」
王典對中年男子喊了一聲。
此人名為姜北莊,乃天池姜氏的族人,同王典向來相善,莫逆。
而姜北莊因聽聞王典被陳珩所敗,近日心氣大挫,更頗有些神思不屬的態勢,於是便特意從天池趕來了金庭山。
一為寬激勵。
二來,也是奉姜氏之命,陪王典練手,以增他鬥法機變之能……
「北莊叔,這幾頭業故魔真有天魔王族的脈存,莫不是誆我?」
「的確屬實,千真萬確,我誆你作甚?」姜北莊大笑道。
「原來如此。」
王典點了點頭,緩緩消了眼底的那一莫名翳。
方才他對上這幾頭業故魔時,久戰不下,只得無奈打出南明離火來,才算掰回了勝局,卻也讓王典覺得大大失了面。
而今,聽得姜北莊的這番話,才總算是令他心氣一提。
「若是陳珩對上這幾頭業故魔,他能勝否?」
王典又問。
「縱是能勝,只怕……也無法如賢侄這般,一錘定音。」
思忖片刻后。
姜北莊道:
「陳珩雖在鬥法時候有些小智,但到底還是底蘊淺薄了,上回能勝賢侄,不過是僥倖得了地利,仗著法臺地界有限罷!
由此觀之,此人雖的確有些不凡,但也未如傳言般可畏,名過其實而已!」
「佔據地利……名過其實?」
王典喃喃幾聲,忽而話鋒一轉,語聲驟然冷了不:
「若他只是佔據地利,可為何道憐那時卻不上場,自甘認負?這又是何道理!」
聽王典提到姜道憐。
姜北莊微微一怔,臉上浮出一抹苦。
他尷尬清咳一聲,眸閃。
剛組織措辭時。
卻被王典嘆息一聲,給抬手打斷。
「算了,再多言也是無益……北莊叔,還請繼續罷。」
「賢侄,你發出一次南明離火,可是損耗不小,還是勿要太過急躁了。」
姜北莊皺眉。
「至多不過半年,便是流火宏化天落回胥都天的時候了,我又怎能不急?」
王典冷笑一聲,低喝道:
「而我如今最所欠缺的,便就這實戰搏殺之能了,半年之後,陳珩若敢去那天,那時,今番的辛苦,才正是見效時候!」
「他是個聰明人,只怕不會輕易涉險。」姜北莊道。
「茍活一時,又有何用?一步慢,便步步慢!」
王典面無表:
「早晚有一日,我要以神火生生焚殺他,唯有如此,才方能消解前恥,除卻我心頭大恨!」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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