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田父命圍觀眾人退下,要去解謝三兒的繩子:“已然罵過罰過,改了就行。”
謝大老爺卻攔住他:“妹夫莫急,你先聽我說,這事兒我還得謝阿秉給我提了醒,不然要出大事!”
田父見謝大老爺神嚴峻,心里便是一:“怎麼回事?”
“阿薇你們在這里守著,別人過來啊!”謝大老爺領著田父走到一輛車前,掀開上頭蓋著的草席:“妹夫請看。”
田父拿起一只匣缽看了片刻,神漸漸凝重:“這是怎麼回事?”
謝大老爺咬牙切齒:“謝三兒這個狗東西害我!”
田父一言不發,靜靜地看向謝大老爺。
從來溫和仗義的人,此時不笑不語,配著一臉的絡腮胡,看起來頗有幾分震懾人心的力量。
謝大老爺努力睜大眼睛對上田父的目,低聲道:“近來朝廷分配的燒造數額太大,我家一時供不上這麼多匣缽。
狗東西不但不如實稟告,反而悄悄勾連了外頭的人,低價購匣缽,以次充好,他自己在中間賺外快……
要不是阿秉昨日提醒了我,我還不知道竟然有這種事!我回去就趕查了,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是他搞的鬼!”
田父沉默著不說話,顯然不是很相信謝大老爺的話。
謝大老爺誠懇又著急:“妹夫,我真沒騙你,我是才知道就趕來和你說了,不然我瞞著不說,一直不承認,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但做人不能昧良心,專供貢瓷匣缽的機會是你給我的,我們又是親戚至,幾十年的,我怎能對不起你?”
田父這才道:“這事兒發生多久了?”
謝大老爺忙道:“就一次!上次他摻了一批進去,這次還沒來得及弄假就被阿秉攔住了,真是萬幸!”
田父將匣缽放下,神嚴肅地道:“那你說這事兒要怎麼辦?”
謝大老爺猶豫片刻,豁出去地道:“我今日既然把人綁來,就沒想著要全而退,上一批匣缽害你損失不,我賠你!此是其一。
其二,把這狗東西送,把參與進去的人全都刨出來,該罰的罰,該趕的趕出去,他們以后再不敢來。”
“至于我……”謝大老爺苦笑一聲,“我認命,朝廷要問罪就問吧,我下無方,有失察之責,活該。”
田父靜立許久,終是輕輕搖頭:“罷了,這事兒牽扯太寬,不宜報,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謝大老爺怔了片刻,眼里涌起淚花,抓住田父的手哽咽著要往下跪:“妹夫,你又救了我謝家的命,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田父嘆一口氣,將他牢牢扶住:“別這樣,被人看到追究起來不是好事。”
田薇和邵璟遠遠看著,并不清楚謝大老爺和田父在說什麼,但用想也知道這件事不簡單。
田薇對謝大老爺存了警惕,怎麼看都像是他在裝可憐博同欺騙田父,恨不得跑過去守在一旁盯著。
這樣想著,就忍不住要過去,卻被邵璟拉住手小聲道:“阿姐,大人說悄悄話的時候,小孩子是不能過去的,不然一準要被罵,說不定還會闖大禍丟命呢。”
田薇聽得起了一層皮疙瘩,忍不住生了懷疑,這家伙莫不是和一樣是重生的?
不然這麼小的孩子,怎會說這樣冰冷又可怕的話?
抓住邵璟的肩頭,和他對視:“你在說什麼?”
邵璟的眼神無辜而認真:“這是爺爺告訴我的,他說,阿璟啊,生在這樣的世,想要活命就得聰明些才行啊!
千萬別有好奇心,人家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別往上湊,實在想知道,也別讓人知道你曉得了。不然會闖大禍死掉的。”
田薇長舒一口氣。
邵璟說的爺爺,是朝廷修司專管貢瓷的邵為忠,人稱邵局,是大侍,曾經也是今上邊的紅人,更是忠臣直臣。
因為反對朝廷南逃,支持北伐而失了今上的歡心,被除名趕出宮廷,后在洪州遭遇靺鞨人屠城失去下落,不知生死。
田家正是承了他的才能得到貢瓷的機會,也正是因此了他的請托收留照顧邵璟。
這樣的人,平生見過的是非謀多不勝數,能說出這樣的話教導邵璟理所當然。
也幸好是這樣,否則倘若邵璟也是重生,怎麼面對?是想想就讓人難堪極了。
田薇掀開車上蓋著的草簾,非常認真地檢查匣缽。
這一車匣缽十分完講究,無可挑剔,讓對謝老爺的不滿稍許淡了些。
“阿姐,你教教我,匣缽是干什麼的?”
田薇心剛平復些,面前就鉆出一個青乎乎的小圓腦袋,邵璟抱著的手臂仰頭看著,眼睛亮晶晶的,滿是討好之意。
太難了!
田薇深呼吸,板著臉教他:“……只有隔絕煙火才能燒制出好看的瓷,就是坊間說的類玉、類冰。
匣缽起的作用是隔絕煙火、保護瓷坯,如果匣缽用料、型制、厚薄不妥,瓷坯就會胎或是燒塌,倒柱,整個廢掉。
貢瓷窯不比別的,必須是優中選優,一點瑕疵都沒有……”
“阿姐你好厲害,懂得好多啊……”邵璟將茸茸的頭討好地在田薇上蹭了蹭。
田薇木著臉把他推開:“好好說話,男孩子這樣撒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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