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蛇

他運起心念，往上玄一察。

見這口竅之中，三十六口日相之炁正放出燁燁芒，如若流火神，瀲灧明煌。

而剎那間一個躍。

這三十六口日相之炁便結了一口形質飽滿的大聖胎，虛懸在上玄的正中，似是一顆炎日落塵而來，著金芒焰花，繽紛艷麗。

陳珩凝意探去，見聖胎中是存有一，影影綽綽。

其狀頭小、甲寬、指、趾間皆蹼，爪短，備鱗，尾細——

這一景狀。

終是意味著相已！

而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

是故天地神，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兇，聖人象之！

此時。

他雖是使相破開聖胎，完滿顯現於世，佔據了上玄，但卻總有一無形的阻滯，在擾此施為。

默默一察下。

知悉因是太淵中的蛇相還尚未生化而出，故而相形質不顯，難以破開那一層困住它的胎。

所謂孤不生，孤不長之意，正是如此了。

陳珩便也一笑了之，不再注意。

而即是相還尚未能完滿生化而出。

陳珩也覺在修出了這三十六口日相之炁后，自己仿是同這片天地，要親近了不。

將心神收斂沉定下來，順著冥冥中的一點靈應，往下猛烈一撞。

便如同是進了一片渾無一的空寂之所，上不著天，下不見地，如是在絕嶠高，四面皆虛。

在此等境地下。

陳珩約是可探察到的互流轉，五炁的元質變化，遙應模糊天機。

若是同輩修士隔空作法窺視或暗害他，他便能立刻生有應，正是謂之心來！

不過這等境界陳珩也並無法長久持定。

僅數息功夫。

那冥冥中的靈便倏爾消去，他的一神意也復了舊觀，再難尋到先前的那般神異狀態。

……

「沒想到在將修築基三重境時，竟還能有這般妙用……

不過我修行的太素玉本就能先佔吉兇禍福，兩兩相合，雖然這相的變化尚還是遠比不得太素玉，但多，也是聊勝於無了。」

陳珩微微一笑，心道。

他鬆開手中已是只余空殼的丹母砂，又手袖，自乾坤袋中選了一枚靈機充裕飽滿的，重新握住，開始汲取修行起來。

築基三重——蛇相抱。

此境需於上玄修滿三十六口日相之炁，太淵修滿二十四口月藏之炁，之後凝練蛇形狀，才方可就。

而世間的練炁法門萬萬千千。

也自是在此境的修持之中，各存有各的運使竅門。

譬如他所得的《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

便是先修上玄，待得完滿了三十六口日相之炁后，再徊風混合，收斂外馳之心神，回照自之形軀。

天自轉，運炁開關，打開太淵的關要，於里再修出二十四口月藏之來。

所謂生葯產，神明自來，便為如此了，正是合乎妙道玄理。

蛇相抱此境界，是需藉助全真外葯，於分修出純、至的形質來。

而這一步。

又稱謂之二炁匯，或真、真神合煉，實是極為兇險的舉！

稍有不慎，盛而衰，便會使得人經脈僵凝，氣削減，乃至是腹下炁海破損，出現缺來，亦不乏可能。

而弱而強，同樣是存有一番損害。

尋常練炁法門，在調和人的這兩炁上，皆是慎之又慎，大抵是採用水磨功夫，循序而漸進，同修上玄、太淵這兩大，唯恐傷及氣脈等本。

唯「太始元真」卻是剛直猛進，一生而產葯也，火候厲害非常！

在修滿上玄之前，對太淵卻是分毫不管不顧。

雖頗有些劍走偏鋒之勢。

但似這般的運煉，倒也是省卻了不調和苦功，不必陳珩再多耗時日。

眼下。

在上玄修滿了三十六口日相之炁后。

陳珩只是稍將玄功摧起，便覺某微微一鼓，仿是被某種細小尖針刺中，頓時有痛襲來。

但隨即。

便有一道漆黑如墨，著寒森冷之意的氣緩緩凝實，在太淵中遊不休。

「一生而眾葯產，原是這般的以氣引氣……如此看來，距我修滿月藏之的時日，應是近在眼前，比先前要快上不了。」

陳珩目閃，繼續將法決運起，汲取丹母砂中的靈機。

他此番賭鬥得來的丹母砂數量眾多，助他就築基三重境，實是綽綽有餘了。

若細計算下來，還能有足足半數的剩餘！

既然外葯齊全，功夫已至。

他距修築基第三重境，已是再無毫的阻礙，只近在眼前！

如此。

又是五日之後。

陳珩只覺周氣涌，一清靈之氣沖至頂門，宛若甘灌頂，心地一時無比明。

不由得放聲長嘯，如若龍虎齊，攪風雲涌，震耳驚人！

如洪管事等僕僮在聞得此音時，皆是心頭震，吃了一驚。

待得急移步看去時。

只見陳珩所居的那間靜室，已是芒大放，煥赫非常，有霄雲之勢！

……

「日月常晦朔，蛇產在虛危，巽風常向坎中吹，火燥並資神水……」

團之上。

陳珩將袖袍一抖，收了滿室的異象，笑一聲。

他運起神意往一觀，發覺上玄和太淵兩口大中，此時已赫然是有一一蛇，在做鎮守之事。

迸流霞，紫象圍繞，端得是晃然奪目！

而相在蛇相凝就的霎時，便已破開了大聖胎，合乎地天，氣三宮！

此景。

顯是意味著陳珩已完滿了一功行，了一名築基三重的修士！

到了這一境界，一真炁總量再做突飛猛進，不過是尋常小事，而二炁氤氳流轉，他的壽元亦是隨之增了一截。

陳珩冥冥中有所應，若是無病無災的話，以他如今的修為，應是可足足活上二百載還略微有餘。

這等年歲，若是放在世俗凡間，已再不是人瑞，而應算作是神異了！

擁如此壽數。

甚至便是坐看一方王朝的興盛起落，亦不乏可能！

……

「築基之後，便是紫府，修紫府，為一名高功，才大抵算是擁有了些自保之力，但切實想來，便是紫府，也都尚還是不足，就連玄、金丹……」

陳珩心下微微一嘆，但也並不再多想，只輕輕將手一指，便收了四扎定四角的「素雲陣旗」，解除了屋中制。

「仆等恭賀郎君功行大進！萬壽無疆！」

早已等候在外的洪管事等眾見得縈繞靜室的那一片的若有若無雲徐徐開散，知悉陳珩已是破關而出，紛紛躬行禮，呼喝道。

「不必多禮。」

陳珩虛虛一托，道。

這套「素雲陣旗」說來還是米薈的贈予。

他在知悉衛揚和姜通源的謀算后，憂心會有世族子弟不顧門規懲戒，腦子一熱之下，對陳珩冒險出手，於是特令洪管事去他舍中取了這套陣旗過來，用作守。

不過米薈到底還是高估了世族中人的膽，也未預想到，事態竟會發展到遠超乎他的料想……

「在我閉關這幾日，可有書信傳來？」

陳珩問道。

「有的，郎君，為數還不。」

洪管事忙應答道。

「哦？」

陳珩一笑。

洪管事立即會意，回去了外屋，不多時，便手捧一方紫檀木匣，急匆匆跑來。

陳珩隔空將木匣攝過，置在前，逐一翻閱查看。

見里大多只是些同門的問候致語，邀他論道談玄，除此之外，也並無什麼出奇之，只笑了一笑，便也將之隨意放在了一旁。

他在白石峰上大出風頭，聲名可謂傳遍了四院，這些同門有意結，也是人之常。

但裏面竟還有幾個世族中人的來信。

如謝暉齋。

也如被他斗敗過的那個衛卓。

這倒是令陳珩微覺訝異了，心中一，若有所思……

而當匣中書信已見底時，陳珩拿住最後一封書信。

他拆開一看。

這信箋並非院中弟子發出，而是自宵明大澤的玉宸上宗而來。

其中言說的。

卻是塗山葛那一眾狐貍不日將要抵得金庭山了，因而特意同陳珩先行知會一聲。

「等了許久，終是盼來消息了嗎？」

陳珩拿著書信起，臉上微出笑意。

只是並不待他多思什麼。

這時候，空中忽傳來一陣呼嘯之音，他分開門戶，天看去，只見一個俏侍正踩著道青真炁，立在雲空中。

「不知可是陳郎君當面？」

侍一眼便見了靜立院中的男子，眸不一亮，於是盈盈一個萬福，笑道。

「正是。」

陳珩打了個稽首，言道。

「我家主上沈經師尋郎君有事要商談，若郎君此時有暇的話，便同奴家走罷。」侍道。

「沈經師要見我？」

「郎君先前在閉關修鍊，奴家自不敢妄自驚擾，這也是我家主上的意思，可今日聽那嘯聲，神氣皆全，顯然是郎君已然功行完滿，奴家便也大膽過來一看，果然所料無差。」

侍掩，小聲開口。

「有勞仙姬久候了，請。」

陳珩溫聲一笑，將手一拱，道。

侍聞言面上一喜，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最後還是不敢誤事，當先將腳下的青真炁一催，頃時破雲而上，而陳珩也縱起毫，隨後跟上。

兩人一路穿雲掠空。

不多時，便在青螺峰的一片宮闕群落前落下。

陳珩放眼一觀，見得的是重重金庭玉珠、銀字瑤階，如若世外仙宮一般。

到得此間后，侍神便不自覺莊重嚴肅了許多，一言不發。

直帶著陳珩一連穿了六七重宮闕，又走過一條奇花繽紛點綴的悠長游廊，將他引到一座金殿中，才方停下。

「陳郎君，我家主上正在靜參玄功，還請在此座飲茶，稍待則個。」

萬福一禮后，便款款退了金殿，形不見。

陳珩也不以為意，四下打量一眼。

見殿的靈機充裕，比他的所居的靈峰還更勝一籌。

而左右都是只能枯坐等候，於是吐納了幾個回合，將神意將養凝定后。

他便暗自拿住了袖中金蟬，徑自進到一真法界，研讀起了君堯所贈的那冊《兜天王神宗玉書》起來。

這卷道書乃是道廷太子長明的創造，自是高妙非凡，其中的古奧晦之，更堪稱一字千義。

哪怕陳珩而今不凡，神思敏捷，想在等閑十天半月閱遍全文，也實難做到。

就在他將心神沉浸在解讀經義上時，不知不覺，現世已然是一個時辰悄然而逝。

此時。

珠簾倏爾一聲清響，將靜中的陳珩驚。

他一抬眸，轉目看去。

見沈爰支正巧是以素手掀開簾幕，從殿中轉了出來。

兩人視線相接。

陳珩從坐上起，抬手，肅然舉了袖袍，躬施禮。

「弟子見過上師。」

他說。

眼前子穿著一襲月白的廣袖留仙，無贅飾，只在腰間系著一枚瀲灧的水蒼玉。

其姿曼妙纖細，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容雖似晴晝瓊花，鮮艷明麗，觀之灼之，眼眉間卻是一片霜染的，疏冷非常。

在沈爰支走近時。

場中登時有一淡淡的冷香散開，沁人心脾。

彷彿臘月寒冬，枝頭上的那一開得更繁的綠梅……

「陳珩，請起。」

沈爰支淡淡瞥了他一眼，語聲平平，沒什麼起伏：

「才幾日不見，沒想到你的道行竟又有進？恭喜了。看來至多不出十五年，便是到了你嶄頭角的時候，十大弟子，當有你的一席之地。」

「微末小功，實當不得上師如此誇讚。」

陳珩笑了一笑，神上並無驕矜之氣，只尋常置之。

眼前男子神如玉，兩目沉淡，氣度猶若深廷落雪，深遠淡靜，不似俗世中人。

沈爰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緩緩道：

「陳珩，我知曉伱的謀算，你很好，無論資質或是心，皆在長贏院中是一等一的人，實在是難得的良才質，但只可惜……」

沈爰支緩緩搖頭：

「我沈爰支教不了你，無法去當你的老師。」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