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比斗

金庭山，白石峰。

草木昌繁，無數鵝卵大小的白石細膩如牛羊的膏，在日之下，正兀自散著盈潤的暈，恍惚迷離，人眼目。

乍一眼去。

人如是置在東海的大貝場。

滿目所見，皆是些潤澤的皓白法珠，璀璨放。

此時。

在白石峰山巔的一十丈高的法臺下，正立著數個穿著大執事服樣的道人。

在其後，有無數著黃黃冠的執役道眾。

而於渺渺雲空之上，更是飛車群，彩蓬高扎，其華蓋幢幢之狀，有若林立，一眼都不見盡頭。

眾多形匯在一，猶若一片片靄靄彩雲。

人頭攢，聲勢不小——

「院中多久未見如此的熱鬧了？上一次這般，還尚是一甲子之前，赤明派的下院弟子來我長贏院拜山，老朽依稀記得，那又是一番好鬥，打得也是不可開呢！」

一個高眉隆鼻的大執事向後看去，忽得向側幾位同僚言道，語聲之中頗多慨懷古的意味，如是一個垂暮老人在回憶往昔種種。

不過觀其面貌雖然滄桑，一的氣機卻著輕靈自在的意味。

如若破土萌芽的春日草木，生機馥郁濃厚，與世俗凡間的老者迥然相異。

需知四大下院之中。

非僅監院的職司，非得由玉宸派的元神真人親自來坐鎮不可。

連同經師、籍師、度師這三大上師之位，亦是需結金丹，才能夠就任履職。

若是監院和三大上師修為不強，自難以服眾，也難以傳道指點。

不過在三大上師之下的二十四大執事。

這些席位。

倒是對於修為並無個分明條框來做約束。

修為低弱些的不過紫府境界，同一些室弟子亦然相差無幾。

而高強些的。

便連結金丹，亦是不乏可能……

這是因大執事的席位，雖看似亮麗鮮，實則卻只比那些黃黃冠的執役道眾高出一籌，大抵是置些門中的蕪雜瑣事罷，並無對眾室弟子的直接管束大權。

唬住一些門不久、修為不深、背景薄弱的室弟子還勉強尚可。

但在那些跋扈些的室弟子眼中。

這些大執事，無疑便是資歷更高的僕役一流。

雖在平日相間為了省事，大抵還是要留些面的，但實不值得太過敬畏。

因他們並非是玉宸派上宗的人，未有機緣能夠進宵明大澤中參習高上玄功，可謂是前路已絕，再無道途可言。

……

此刻。

在那老者慨出言后，一個生著黃須的中年大漢搖了搖頭，道：

「劉老師兄，您這回可是記得差了，便是一甲子前，赤明派下院的人前來拜山，也遠遠無法同今日來相較！」

「此言何解？」

一名大執事頗多好奇，打了個稽首，請教道：

「小弟我才方來長贏院履職不久，兩位所言說的故事，雖是略有耳聞，卻到底不知真切實，還請賜教則個！」

「一甲子前，赤明派下院弟子曾在師長帶領下，前來長嬴院拜山，雖聽起來是厲害的很，但實則不過雷聲大、雨點小罷了，表面貨！」

黃須漢子將聲音陡然一，悄然道：

「那一回，只是幾個世族中人為了彼此揚名，才特意做的舉，聲勢雖大得很，但實則兩邊都未真正下狠手，只是在白石峰這法臺上，過過幾招，再吹捧些就罷。

雖不知此事在外界是傳了個什麼模樣，但在我等這些明眼人中，實是沒什麼好言談的，乏味的很！」

「原來如此……難怪那一年的歲旦評在出來之後，還未過多久，被匆匆改換了一遭，換了榜單上的名姓，想來也是因此事太過疏百出，難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一旁的聽者恍然大悟，言道：

「依此說來，這一回陳珩要邀戰院中的世族中人，雖在明面比不過甲子前的那場聲勢，但實則惹起來的風波，卻還要更大些？」

黃須大漢嘆息一聲，緩緩點了點頭，道：

「自然如此，這回雙方可都沒什麼做戲的心思，必是會拼盡全力出手，來搏個勝負輸贏！

依我來看，今日陳珩的邀戰，實是長嬴院百年都難遇上一回的熱鬧大事！」

話了。

自西北的正合峰上，忽有百千道焰彷彿在同時之間，升騰而上。

若星流橫空，汪洋恣肆，磅礴非常！

其經行長空之時，將層層浮雲煙靄，都是襯了五十的繽紛模樣，煞是好瞧。

「看來經師的講法已畢……今日的重頭戲，可算是來了！」

見得這一幕後。

無論黃須大漢等執事，一眾黃黃冠的執役道人，或是雲空之上，那些特意前來觀戰的外院中人。

此時皆是微微一凜。

不約而同的在心低喝一聲。

……

……

白一閃而過，便赫然落於了法臺之上。

那一瞬暴漲而出的煌，幾乎將小半座峰頭的地界都照得微閃了閃。

陳珩緩緩收了周真炁，自白中施施然現出形來。

他看向峰頭、雲空，那麻麻，一眼都不可窮盡的人影。

自知是籌謀已，不輕笑一聲。

他既是靠揚名來以求自保。

這靠一己之力邀戰世族中人的訊息。

自然是要傳揚的愈廣，使聽聞的人愈多，才算是達本目的，最後也才能夠愈得見好！

而不出所料。

在米薈接連發了數百張法訊之後。

此事非僅是長贏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今日陳珩放目看去，見一些觀戰者上所佩系著的信，也與長贏院眾室弟子的「槐序符牌」在形質和上存有差異，絕非同一象。

便知非僅一個長贏院。

便連青、白商、玄英這三院。

也有聽聞此事的好事者，特意遠赴來了金庭山，觀此役……

「二三星斗前落，十萬峰巒腳底青！」

陳珩向四下一掃，目如電出。

此刻他在白石峰的絕巔之，渺渺雲海便在側遊盪，氤氳無定。

仿是只要他抬起手來。

便能及到虛幕，捅破了天關！

陳珩心中陡有一豪生起，他看向姜通源等眾所化的遁，暗道一聲：

「取之以力，持之以義，此一役也，我可以霸！」

……

……

幾息后。

待得姜通源等眾也落在了白石峰上。

人群之中。

才有一個著紫袍，氣宇軒昂的大執事緩緩走上了法臺，其手上拿著一張金榜。

「陳師弟，我名謝魯，乃是這次比斗的裁正。」

「長右謝氏？」

「正是。」

拿著金榜的謝魯皮笑不笑，眼中華閃爍，別蘊有一寒意。

「請。」

陳珩也懶得同他多費口舌，只淡淡道。

他知曉姜通源的謀算，令世族出的謝魯來當今天比斗的裁正。

這其中主持

必是會存有偏頗……

但在絕對的實力碾將下，縱這些世族中人是要施展如何的鬼蜮伎倆，也皆無用！

方才在正合峰聽沈爰支講法之時。

陳珩早已在暗中，催金蟬，將這一眾敵手拓印進了心相，同他們大略斗過了一場。

除去一個王典和一個姜道憐之外。

余者皆是土瓦犬，毫不值得一提！

他們縱是修行著各自族中的高妙玄功，有上乘道在，也不能夠盡展其能。

只會照本宣科，依著葫蘆來做畫瓢故事，甚是缺生死搏殺的經驗。

便連那個王典，也不例外……

此人雖是曾在北海吞紅霞，得神火，是有過大造化的，一殺力強絕到驚人！

但陳珩已是在一真法界，親試出了他的幾個欠缺之。

斗敗王典，並不算什麼頭疼之事。

相反此役過後，還可用在一真法界反覆刷試王典的心相。

從他的元靈之中。

得出那門神火的修行之道！

到了那時候。

所謂王典的機緣造化，卻也未必不能化作是他陳珩的機緣造化！

不過陳珩雖視這些世族中人如若埃塵，並不值得太過重視。

但唯有一個姜道憐。

卻是不得不小心以對，謹慎行事……

而這時候。

拿著金榜的謝魯見陳珩分明是知曉了他的世族份，卻渾然不以為意，心頭除去訝異之外，也是不由得暗罵豎子狂妄。

「莫看你現在不聲，到那時候怎麼哭的，都還不知曉呢！」

謝魯心下譏嘲。

爾後。

他又和悅看了陳珩一眼，很快把目收回，旋即將金榜揚起，放聲喝道：

「時日已至，既然雙方都無貳言，那本執事便要啟了法臺制了，事先有言，此番只是——」

只是謝魯話才到一半，卻忽有一道長笑聲打斷了他。

「此番只是同門之間的尋常較技，絕不干涉生死安危，若誰膽敢懷揣著詭心思，在比斗中施展暗手，便莫要怪罪本真人不留面！」

謝魯聞言心頭大震，連忙回首看去。

卻見金庭山的主峰越峰，忽然風捲雲盪，靈機洶烈轟隆。

遙遙視之。

只見得是一口外圓方的赤銅大鼎法相兀得震開了虛空罡雲，撐天支地，約有百丈高大，巍巍然如若高岳！

而鼎口中蠕翻滾著混沌火芒，叱吒聲隆隆不絕。

好似里正蘊含一方尚未開化的鴻蒙天地，甚為莽荒原始……

「弟子恭迎監院老師。」

謝魯陡然一個激靈，連忙朝向赤銅大鼎躬行禮。

「恭迎監院老師。」

長贏院眾弟子、執事亦一起稽首。

便連雲空之上，那些前來觀戰的外院中人，也並不例外。

「不必多禮。」

赤銅大鼎，傳出長贏監院喬豫和緩的語聲：

「謝執事，此番比斗，便由本真人親自來做裁正，你便下去罷。」

「是，是……弟子謹遵法旨。」

謝魯不敢置辯一句，躬行了禮后，便疾步退下了法壇。

而後背卻已是寒倒豎，汗流不止。

「喬豫瘋了？！此人了我謝氏如此之厚恩，而今卻偏生要跳出來攪事！我必要稟告族主！不同他干休！」

謝魯心頭大。

這喬豫親自顯聖出面的一幕，非僅是讓一眾世族中人驚疑不定。

玄正峰。

沈爰支微微皺眉，兀得止住了步伐，臉上似是若有所思。

……

而在謝魯驚悸離了法臺後，人群中雖短暫了瞬。

但因喬豫的法相在做彈，終還是不敢過分議論，又將注意重新投向了法壇那，神頗有期待之意。

「不知哪位師兄要來斗這第一場，請罷！」

眾目睽睽之下。

陳珩微微一笑，緩聲道。

「我來！讓我來！我來同你斗！」

姜通源還未開口。

便已有一名藍年迫不及待，飛跳上法臺，得意洋洋大道。

「等等，怎又是劉權這廝？！你們不會拉住他嗎？尤是你，劉泰，看好你弟弟！」

姜通源皺眉，登時大頭疼。

「這小子躥得像兔子一樣，姜兄，非我不願，實是不能耳……」

迎著自四面八方投來的目。

被姜通源點住姓名的劉泰以袖覆面，似是不願相認法臺上那哈哈大笑的藍年，正是自己的兄弟。

「……」

衛揚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而法臺上。

陳珩看著那狂態畢的藍年，心中好笑，但還是拱了拱手，道：

「不知這位師兄姓名？」

「赤朔劉氏，記住了！小爺我便是大名鼎鼎的劉權！下一屆歲旦評上，必是存有我名的，能夠同我劉權手，可是你小子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

言罷。

他雙手掐訣，剛施，卻被陳珩忽得出言打斷。

「怎麼？莫不是怕了？」

劉權先是不耐，旋即面喜，努力不讓自己太過得意：

「要是怕了，那也是常事，無妨無妨，你只需趴在地上上三聲好爺爺，我便放過你！」

「既是邀戰比斗，豈可無彩頭。」

「彩頭？」劉權茫然道：「對，也對，不過你想要賭什麼？」

「丹母砂。」

陳珩笑道。

「這……」劉權聞言微有些猶豫。

丹母砂的名貴，自不必多言。

這乃是世間最為至極的全真大葯之一，有價無市！

縱劉權再是如何浮浪的，也萬不敢輕易捨棄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