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再去壽王府的時候，沒有見到秦弗，見的是陳雨江。

“殿下前兒天黑前就走了，去大營點了兵，這會兒該走小一天的路了。”

“啊？”

這麼急嗎？竟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陳雨江看表，以為是在擔心自個兒境，便道：“你放心，殿下特意叮囑我，他給你留了人手了，有麻煩壽王府給你著，人手管夠。”

“殿下還囑托了幾個大人，史臺的范沖、戚英杰、趙吉，大理寺卿姚崇，還有洪尚書、英國公、牧閣老，他們都會照拂你的。這些人擰起來也是一大勢力，有他們在，寧王那邊不敢隨意對你怎麼樣。你看，殿下對你多好。”

確實好的。

許澄寧不自覺上腕間銅制的手鐲。

陳雨江道：“你要是怕有麻煩，就直接住府里來嘛，魏小魚和蔡央去嶺南開荒做生意了，張老脾氣臭我可不跟他說話，鐘白仞跟殿下出去了——他在我也不理他，老頭子現在就缺個說話的，你住進來嘛。”

許澄寧笑道：“行，真有麻煩，我一定拖家帶口住進來。”

秦弗不在，便沒有多留，自行出了府，沿著街巷慢慢地走，東張西。

心里還記著那天遇見的那個像小福的小男孩，可有李威的前車之鑒，怕家人也了人質，本不敢大張旗鼓，只能默默地找，真找到了就設法托壽王府的人脈，用一個不人注意的名義把他們暫且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如果那個小男孩真是小福，那娘們應該也在京城。畢竟那男孩雖然挨打狼狽，但看穿著可不像流浪兒，在京城肯定是有落腳之的。

可娘他們為什麼會在京城呢？

許澄寧不想妄加揣測，一切等找到家人再說。

“許澄寧！”

頭頂突然撒下了一把花生，許澄寧躲了一下，然后抬頭看到酒樓二樓窗口一排四個腦袋，正笑嘻嘻看著自己。

順王高舉著手揮舞：“快上來！”

許澄寧無奈，只好上去了。

“許澄寧，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呀？我怎麼聽說你跟隗皇侄走得很近呢。”

寧王世子那會兒有意辱自己，挑釁秦弗，整天帶著在外面轉，讓當眾做些奴才做的雜事，沿路的人都親眼看見了。

之前困在寧王府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這才出來幾天，許澄寧就親耳聽見滿城風言風語，全在說靠攀附權貴一步步往上爬，甚至不惜奴骨的言論。

有的說靠跟在壽王世子、寧王世子、順王的屁后狐假虎威，強權威史臺其他員把功勞都攬在自己頭上，實際上就是個會討巧寫點字畫點畫的繡花枕頭。

有的還說，的狀元來得蹊蹺，別忘了壽王世子人在禮部，可縱的地方太多了，不然年年殿試前列的進士文章都會張，怎麼就今年不了呢？這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有理有據，條分縷析，娓娓道來。

要不是作為當事人，都差點相信了這些鬼話。

剛鍍了金的年狀元的名聲，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蒙上了一層揩不去的灰。

這些傳言從出寧王府之前就有了，肯定不是寧王世子最先散布的，而聽這些傳言如此有條有理，論證充分，肯定是從讀書人口中傳出的。

誰干的？

第一反應便是韋良義，他有一個學社，書生的三寸不爛之舌足以將所有事跡全歪曲重組再散播出去。

王八蛋。

回去就把那本反擊他的書刊印了。

世人喜好造神，卻更喜歡神的隕落，揚名的那一刻便知遲早會有這一天，也沒天真地去跟人一個個地解釋。

人們只愿意聽他們想聽到的話，愿意相信人品的，不會被流言蜚語搖；愿意相信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的，就算當眾把腦子剖出來，他們也只會說：“哎呀，把別人的腦子裝到自己腦袋里啦！真不要臉！”

有病，無聊。

看來當初的金榜賭局讓他們賺太多了。

郁悶歸郁悶，被順王當面問起，許澄寧還是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悶悶地說：“外面的人也就罷了，你們都認識我本人，何必通過旁人之口來了解我呢。”

順王嘿嘿地笑：“說得對！我們京城小五霸，得到別人嚼爛舌？”

許澄寧看見鄒元霸與往日打扮有了些不同，神采也有了變化，便問：“你這是……”

還沒說完，其他人就知道要問什麼了，都壞笑起來。

“他呀，人逢喜事，好事將近啦！”

“什麼好事？”許澄寧問。

邱揚揚眉頭：“人家已經馬上就要為馮周周的乘龍快婿了。”

“這麼快！”

鄒元霸紅著臉：“哪有？不快啦。只是定親而已，岳父舍不得周姐兒，要再多留周姐兒兩年。”

“所以你現在這麼正經是為了順利當馮家婿？”

“當然！”鄒元霸一臉驕傲，“岳父說了，這兩年要看我表現，表現得好他才肯嫁兒。往后就是我爹沒錢被扣在賭場青樓了，我也絕不邁進賭場青樓一步。”

許澄寧呵呵笑：“那你孝順哈。”

“哼，周姐兒就喜歡我這樣的！”鄒元霸說完，用譴責的目瞪著許澄寧，“不像你，有老婆還逛青樓的人最討厭了！”

許澄寧一愣，上辰頭過來，皺著眉看。

“說到這，許澄寧，你借資嫖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在說你找寧王世子借錢逛青樓呢。”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句話說的就是。

寧王世子在青樓被個刺客嚇得屁滾尿流沒人知道，跟個小姑娘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就人人皆知了，還掐頭去尾，省去了寧王世子那群姑娘非禮的過程，直接“借資嫖娼”四字以概，真是天理何在。

偏偏還不能解釋。

解釋什麼？說跟那個小姑娘孤男寡，在屋里翻了一個時辰的花繩嗎？

寧王世子這殺千刀的。

遲早要想個法子回擊。

上辰看不說話，著急了：“哎呀，你這樣多給我們小五霸丟臉啊，你沒錢可以找我啊，我有錢嘛！”

“事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是寧王世子故意害我。”

順王道：“對對對，本王信你，隗皇侄最逛花樓樂坊了，肯定是他帶你去的。”

正在說著話，樓下傳來哀嚎高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