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在微微的刺痛中醒來,睜眼就瞧見秦弗坐在自己旁邊,用打冷卻的帕子輕輕地敷的臉。
呆呆地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才沙啞出聲:“殿下,你怎麼來了?”
“你醒了,該喝藥了。”
秦弗攬著的背將扶起,靠在床頭,自己端過一碗藥,試了試冷熱。
“父王奉旨捉拿完明教余黨,孤恰路過此地,便先過來看看。”
口中有傷,藥湯被秦弗吹涼了才送口,涼藥漫過口腔的裂傷,疼痛令清醒了。
“殿下,我的傷是鐘大夫看的嗎?”
秦弗吹了吹勺子里的藥,聞言看了一眼。
“是,怎麼了?”
許澄寧心里一松,是他就好。
“沒有,我隨口問問。”
秦弗喂喝完了藥,吃過餞,看神略好了些,才問道:“你特意不讓云九出手,就是為了引那惡徒對你手,好給他定罪?”
許澄寧微微出神,神思不屬地點點頭。
秦弗眉心鎖了。
“值得嗎?給他定罪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何要傷害自己?”
許澄寧默然良久,那份酸苦回憶像水一樣漲起,漫出了心口的堤岸。
“我三歲那年,村里有個無賴趁我爹病重,把我娘拖到僻靜之,被我四叔母撞破了,闔村皆知。
“那無賴便道,是我娘不滿丈夫病弱,特意勾引他,村里人信了,罵我娘是婦。我爹討回不來公道,便帶著我娘和我去衙門敲鳴冤鼓,告了許有。
“縣令不喜這等有傷風化的司,看我爹樣貌丑陋且殘疾病弱,我娘卻青春貌,而我長得也不像我爹爹,于是他不需要證據,便認定了我娘水楊花。
“最后他判許有無罪,是我娘自己不檢點,理由是,穿的服太了。
“我娘百口莫辯,從此為村民口中的娃婦,這麼多年一直在欺凌。”
許澄寧睫一,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串,一顆一顆掉下來。
秦弗心頭酸疼,靜靜地用手指幫揩淚。
許澄寧哽咽道:
“男子管束不好自己,卻要把原因推到子上。一旦有了風流韻事,子總是有罪的一方。世俗皆以男子風流為尋常,子多卻是萬劫不復。
“所以,今天之事不能翻篇,若不能當天定罪,輿論里子永遠要背上不檢點的惡名。”
“孤明白了。”秦弗輕聲道,“這件事給孤來置,不會讓無辜之人為有錯之。”
許澄寧過朦朧的淚霧,看到他認真堅定的神,忽而掀開被子下床,對秦弗跪了下來。
“你做什麼?”
秦弗愕然,要去拉起來,許澄寧搖搖頭。
“殿下,天下無人不出于子,而子不易,著實存活艱難,還要盡白眼。
“有朝一日您登極了,我想請求您給天下子一個恩典,優容婦孺,天下為公,道德倫理之上,容們有平等發聲的機會。”
說完,俯叩拜下去,額頭與地面相,發出啪的一聲。
秦弗盯著的后腦勺看了片刻,彎把扶直跪起來,了的額。
“海晏河清,從不是一個人能實現的,你有訴求,便要力行,而不是全權寄付在旁人上。
“孤觀你,聰慧有余,卻野心不足,為人清醒,卻總想糊里糊涂過日子。”秦弗目清地看著的臉,仿佛要看穿的心,“你一直都不想當,對嗎?”
他把自己看得很,許澄寧有些愧地垂頭,抿了抿。
“你是驚才絕艷之人,心地也純粹善,你可想過,但凡你能將腹中雄才發揮十之一二,便可能有百上千的苦命人,因為你擺災禍厄運。”
許澄寧掀起眼睫看他,心上仿佛滴了一點冰雪水,清明沁心脾。
“孤需要你,這個天下,也需要你。”他道,“無論現在,還是將來。”
“你不愿爭權奪利,孤替你爭;你不愿勾心斗角,孤替你斗。權柄孤拿,責任孤扛。孤活著,就永遠庇護你;孤死,便為你謀得退路。你只需做你該做之事,盡你當盡之責,心無旁騖。”
許澄寧眸,撲跳的心亦然。
秦弗把手放在的肩上。
“等你滿了十六歲,孤為你挑一個合適的職,仕可好?”
話說到此,心中以往的堅持已經被一點點打碎,新的理念緩緩浮現了。
勢在必行,無法回轉。
“嗯。”
聽話地點頭。
秦弗摁了摁的肩膀。
“快起來吧。”
秦弗扶著,許澄寧剛站起,眩暈又至,腦袋里刀剜杵鉆一樣的疼,地倒進了秦弗懷里。
“殿下,頭疼……”
剛說完,就嘔了一口,把剛喝下的藥混著胃里的酸水全嘔了出來。
秦弗立即喊人傳鐘白仞,自己將抱起,放到床榻上,看暈暈乎乎,眼睛半瞇,空無神,原本雪白的左頰現在變得紅紅腫腫。
“該死!”
這麼瘦弱的人,怎麼頂得住暴怒一擊?
秦弗冷冷把單左喊進來。
“把牢里那人,做人彘,別讓他死了!”
這麼狠?
不過,反正不是好東西,隨便了。
單左領命而去。
鐘白仞拎著藥箱罵罵咧咧地走進來。
“說了這傷,除了服外敷,就只能靠躺,捱過去就行,雖然痛但不會有大事,開完藥就不用我了,怎麼還?現在是我做五禽戲的時辰,誤了這個時辰吃飯的時辰也要誤了,午睡的時辰也要誤了,一整天都要誤了……”
秦弗懶得理他發牢,直接開口打斷:“再開個止頭疼的藥方,不苦的……”許澄寧會吐藥,也有藥太難喝的緣故。
鐘白仞聽得牙酸。
苦什麼苦!摟摟抱抱的,我看你們是甜齁了!
你們小人能不能不要在老頭子面前意?影響我養生了!
殿下這麼殺伐果決的遇到也變得黏黏糊糊起來,真要人命!
鐘白仞齜著牙,罵罵咧咧地開完藥,又罵罵咧咧地出去熬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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