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許澄寧才落座,問起了宮里的事。
“圣上那般做,究竟意何為?”
“意在敲打我們父子。”秦弗很平靜道,“皇祖父便是這樣一個人,你什麼都做不,他會憂心政務,責備你擔不起事;你做了,他又要忌憚,怕有誰離了自己的掌控。所以這些年,我們每立一次功,他都會想方設法打一回,這次也不例外。”
“以昨日的形,即便寧王端王愿主試藥,最終還是會落到我們父子頭上。孤主接過來,意在讓他放心,以為孤與父王仍在他的掌控中。孤正需要一個韜養晦的時機,便順勢而為了。”
嘉康帝善用制衡之,喜歡把每個兒子削得一頭齊平,誰冒頭就削誰。
江南馬上要有一批士族出的新上任,他們還沒見到皇上,便早早就接了秦弗,見識過秦弗才干與決斷。秦弗再冒頭,便容易有勾結之嫌,讓嘉康帝更加忌諱他。
上有皇帝疑神疑鬼等著拿兒孫開刀,下有有幾個皇叔虎視眈眈,等壽王府一倒霉就會撲上來撕咬,群狼環伺。
與其等著嘉康帝手,還不如秦弗自己退下來,以退為進,保全自己的勢力,這是秦弗最明智的選擇。
許澄寧嘆氣:“陛下究竟為何要如此?國本懸而未決,對江山社稷不會有半點好。到這個時候了,不應該挑選出最合適的繼位者,以安定朝廷嗎?”
嘉康帝不單沒有這麼做,還致力于打出的兒孫。如果他正當盛年,不想兒子野心太大過自己,這麼做還算無可厚非;可關口在于,他已到暮年,子也越來越差,這個時候還在對兒子用制衡之,就太不明智了。
秦弗道:“孤懷疑,國本一事上,他另有打算。但為何,孤還在查。”
他甚至懷疑過,嘉康帝是不是對章皇后和廢太子心懷愧疚,想把皇位仍傳給廢太子。
可把往事追溯到底,也沒發現他對廢太子有半分寬宥,或許有愧疚,但不至于要把皇位給他。
他鎖著眉心深思許久,回過神來時,見許澄寧盯著他,大眼睛里有一淡淡的關心。
他心里莫名一,手了的頭。
“道路艱險,但只要孤活著,就會護著你。”
許澄寧看到他眼神里出的堅定與毅然,微微彎,用力點了點頭。
許澄寧無微不至照料了他兩天,到了第三天,秦弗已經能出屋子走。
負傷這麼久,他也終于能好好打量許澄寧居住的這座小宅院。
宅院很小,只有幾間又矮又窄的泥瓦房,灰白墻面,黑房頂,收拾得一塵不染。因為昨夜下過雨,黑瓦掛著水锃亮。屋前的大槐樹下時不時滴下水珠來,樹下擺放的東西都挪開了。
房前還有一口八角井,搭了個木架,上面安了兩個子,一高一低,繞著麻繩,底下吊一個木桶,另一個繩頭繞在輾上。上面的支得很高,旁邊架一段中通的竹竿,通到廚房一口大水缸里。
這是個省力的裝置,秦弗試了兩下,發現打水會輕省很多,用下面的子挑水,上面的子把水桶提到極致,再一拉,桶就會傾斜,流口搭在竹竿上,水借此流往廚房的水缸。
院中還架了兩個竹架子,一個晾裳,一個掛了個簸箕,上面放著幾把韭菜,竹竿上還掛了些狀的東西,正噠噠地滴著水。
秦弗了,發現是自制的條。
許澄寧正蹲在井邊,用一個大盆洗服,洗的是他夜探高府時穿在里面的便,昨晚被用針線給補好了。
大抵窮苦人家的男孩子被無奈,都得會點補手藝。許澄寧不會刺繡,但補服很整齊,往服里面墊塊補子,就能把服補得從外面看不到一點痕跡。
但服側不太雅觀就是了。
秦弗本來嫌麻煩,但現下著實不宜讓出去買,他上穿的這套,還是用點借口從鄰居那借來的。
許澄寧把服卷起來擰干,甩了甩,掛了起來,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了懶腰。
秦弗走過來,忽然住了的手,翻過來看。
長指輕著那道貫穿整個小臂的刀疤,他皺眉輕聲問:“這就是那晚留下的傷?”
許澄寧道:“劃得不深,已快好了,您之前給的玉華生膏還有,疤痕慢慢就會淡了。”
秦弗低頭又細看了一會兒:“孤加派暗衛,跟在你邊。”
許澄寧點頭:“多謝殿下。”
想了想,又道:“我看您傷快好了,今天換個口味,給您做面吃好不好?”
秦弗很驚訝:“你還會做飯?”
他在這住了幾天,就吃了幾天清粥小菜,還以為許澄寧只會煮稀飯呢。
不過別說,仙魚城一別,他還真有點懷念小老百姓的一日三餐,趁這個機會,來過一過也不錯。
許澄寧往屋里走,洗過手,拿出一袋面,往醬釉大盆里倒了兩碗,笑道:“會的不多,只有做面和蒸尚能口。”
挽起兩只袖子,練地起了面,等面溜溜的一團后,再蓋上一塊干凈的白布醒面。
“殿下想吃湯的面還是干的面?”
秦弗想了想:“一樣來一點。”
面團醒好后,許澄寧開始拉面抻面,揪了一團,兩手張開了扯。
做習慣了,閉著眼睛都能扯。
但秦弗卻覺得很新鮮,他長這麼大,還從沒有進過庖廚,更沒見過里面的人是怎麼做飯的。
許澄寧小小的板立在灶臺前,側面看脖頸細長,因低著頭,頸部微彎,無端生出幾分麗可欺的委婉態,出來的兩截胳膊白皙纖細,手拳頭,圓圓的,有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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