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帝王生疾,宮宴草草結束了。
寧王自告勇留下來侍疾,壽王壽王妃則帶著試藥傷的秦弗,急忙出宮了。
許澄寧有些憂心秦弗會不會中了劇毒,一整個下午心事重重,終于熬到出宮,步履匆忙,沒留意到迎面而來的人,被撞了個趔趄。
“阿彌陀佛。”
撞到的人是個和尚,披著袈裟,手握佛珠,神莊重肅穆,后還跟著兩個小沙彌。
他們打了個佛號,便離去了。
許澄寧久久回,一直沒。
領出宮的小狗兒了一聲。
“許公子,你怎麼啦?不急著出宮啦?”
許澄寧扭過頭問:“剛剛的僧人是……”
“噢!那是靜安寺的慧乘大師!陛下喜歡聽他講經,為民祈福,所以經常召大師進宮。”
許澄寧搖搖頭。
那可不是個和尚。
樣子做得再足,也不是真的。
極品小葉紫檀佛珠,誰拿到都會不釋手,而在一個日日捻佛珠的和尚手里居然還是簇新沒有包漿的。
方丈日日握著佛珠,在食指第一指節的位置,和大拇指指腹理應有很厚的繭子才對,而這個人卻是虎口一圈繭子,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的指腹呈現出跟其他手指不一樣的。
剛剛撞到他上的時候,分明聞到,那人上不是和尚慣有的香火味,反而更像小時候見過的游方士上那味。
“許公子?”
許澄寧回過頭,道:“走吧。”
出宮后,徑直去了壽王府。
王府里的主子全都集中到了聽雪堂,許澄寧沒進屋,只聽到里面傳來壽王妃嗚嗚的哭聲。
心里一揪,找到單左和單右。
“殿下怎麼樣了?”
單左遞給一塊臟污的碎布,許澄寧認出是秦弗的袍袖,黑的,仔細看才能發現上面有一灘污漬,還有一粒形狀歪扭的褐丹丸。
許澄寧接過去聞了聞,愕然出聲:“朱砂?”
單左點頭,低聲道:“殿下吐出了一些,但畢竟進了肚,有一部分毒還是化開了。”
單右道:“不必擔心,鐘白仞能搞定,現在賣慘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許澄寧點點頭。
困的是,嘉康帝的丹丸里怎麼會有朱砂?劑量還不小,這種東西吃下去,不壞了子才怪。
嘉康帝自己不會真的吃這種藥吧?
“太醫!弗兒究竟怎樣了?”
秦弗臉蒼白如紙,像有把槌子從腔里面不停咚咚地敲打一樣,劇烈地震、咳嗽。
壽王妃拿帕子拭他角的跡,心痛如絞。
這是唯一的孩子!
曾經,也與壽王有過一段甜綢繆的歲月,可是未衰,已遲,才有了孕,壽王便意不再。
世人眼中,與壽王伉儷深,這樁婚事鮮而面,可個中酸苦,只有知道。
壽王待無,娘家也只會一味順從,不要得罪了壽王,從來無依無靠,始終是一個人在維持這段慘淡的婚姻。
若說曾經,還天真地奢壽王回頭,活到這個歲數,早已不奢求壽王的恩義,是兒子,支撐活到了現在。
多好的兒子啊!
從小就孝順、懂事,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從牙牙學語,到健步如飛。
他會調皮地爬樹,掛在樹上晃晃悠悠;會下了學,捧著書本,一句一句念給聽;還會在傷心難過又極力掩飾的時候,敏地察覺到的心,然后地往壽王的服里撒瘙。
后來他大了,越來越聰明能干,強大到已經不再需要小時候那些惡作劇,就能讓無憂無慮,讓壽王還給為王妃該有的所有面。
他這麼好的孩子,這麼出的孩子,憑什麼被這般對待?
壽王妃甚至恨上了嘉康帝和壽王。
“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孬種!”
壽王妃發瘋般地撲打壽王。
“你為什麼不試藥?為什麼不是你試藥?!為什麼?!”
壽王被一通打,亦是怒上心頭。
“夠了!”
“我沒夠!”
壽王妃紅著眼睛,簌簌地掉淚。
“我真恨不得人事不省的是你!”
壽王暴怒:“你大膽!”
閔側妃看得竊喜不已。
世子完了,王妃也得罪了王爺,還愁秦罕當不世子,自己扶不了正嗎?
用袖口捂了捂口鼻,泫然泣地走過去,哭道:“王妃娘娘,您怎能如此說王爺?他是我們的天,您怎能這麼詛咒他呢?”
“閉!”
壽王妃恨恨地摑了一耳,這一掌用足了勁,把閔側妃打得跌倒在地,淚汪汪地捂著臉。
“你放肆!”
壽王揚起了手,正要打下,許澄寧跟單左單右一起沖了進來,擋在了壽王妃跟前。
“王爺息怒,王妃娘娘關心則,一時口不擇言,行為過激了些。世子乃您一手教出來的英杰,能力超凡,才干過人,王爺恩慈,定也不忍世子此病痛之苦。而王妃的慈母心腸,與您是一樣的,王爺寬恕則個。
“當務之急,是為世子緩解病,王爺王妃有什麼誤會,待世子醒了,再說清楚可好?”
壽王聽這麼說,也冷靜了下來。
說得沒錯,秦弗是他的左膀右臂,用得到的地方太多,他若沒了,他又要耗費多年心,才能培養出一個像秦弗一樣的得力助手,而他等不了那麼久。
秦弗不能有事,王妃,也得繼續供著。
單左單右是武職,笨拙舌,只負責武力,一左一右出手把王妃擋在后,看許澄寧舌燦蓮花,有理有據、條分縷析地,把壽王一腔怒焰澆滅了。
壽王擺擺手:“太醫,快給世子診治!”
閔側妃倒在地上半天也沒等到壽王扶,只能忍著氣,被親子淮康郡王扶起來了。
太醫診治要安靜,壽王妃只能讓出來床邊的位置,淚眼汪汪地站在床前看,拽住許澄寧的手,得的。
不敢吵到太醫,只是不停地喃喃。
“他什麼時候能醒?為什麼還不醒?”
許澄寧手被得生疼,暗暗在心里說,那得看世子愿意了。
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滾了幾次,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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