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

一輛輛裝載滿滿的馬車排著整齊的長隊緩緩出城，慕容云、周絮和此次來營救的暗衛們，還有一批負責押運資的守城軍，已經準備就緒。

隊伍里，還有張仵作。

出城前，他向慕容云請求隨行前往戰場，為了完父親的志。

慕容云爽快答應，還給了他一軍裝和佩刀，換上鎧甲和頭盔之后的張仵作，神抖擻，看起來像是終于穿回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服。

“爹，一路平安！”慕容諾依依不舍得看著慕容云。

慕容云鄭重點頭，“放心吧。”

一旁，周絮也保證道：“王妃，我會照顧好老爺的！”

“哼，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在我兒面前夸什麼海口！”慕容云笑懟道。

慕容諾也被逗笑了，轉從小喜手里拿來一個木盒，走到周絮那匹馬邊手遞給他，“路上吃。”

周絮一眼便認出那木盒，是自己上次給慕容諾送牛糕的那個，歡喜一笑，重重點頭，“好！”

“好了，出發吧！”

慕容云一聲喝令，馬鞭一甩，便當先折而去。

其他人也紛紛追上，頓時塵土紛揚，像一場無聲的歡送。

慕容諾看著道上越來越遠去的人群背影，慢慢化為模糊的墨點，心里一顆懸空的大石頭終于沉甸甸得落了地。

后，云娘和小喜相視一笑，陸嬤嬤向兩人頷首示意，像是也有同樣一種心。

可就在這時，慕容諾的背影似乎僵了一瞬，然后便毫無征兆得向后一倒——

“王妃！”

“王妃娘娘！！”

……

木樨園，臥房。

小喜哽咽的聲音撥了每一個人的心弦。

“怎麼辦……為什麼快兩個時辰了，王妃還沒有醒來，渾越來越燙了，怎麼辦……”

慕容諾突然暈厥，所有人措手不及，云娘連著找來的三個大夫，都說萬妃娘娘病勢兇險，又懷六甲，不敢開藥，更不敢施針，怕稍有差池，便會釀大禍。

桑城這些年發展滯緩，士農工商醫道都不如涼州其他城，想找個好大夫難比登天。

云娘給太守府送了消息，詢問最厲害的大夫，得到的那幾個名字，也只不過是方才找來又戰戰兢兢逃走的那三位。

“向南是玉關，向北是嶺山，咱們上哪兒去找好大夫啊！嗚嗚……”小喜聽說消息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陸嬤嬤也急的直掉淚。

“是我的錯，王妃娘娘要吹風發病，我該勸住的，是我的錯……”

云娘坐在床邊給慕容諾把脈，風寒，加上先前的擔驚怕和力，才讓這場病如此來勢洶洶，慕容諾強撐著到老爹他們離開后才暈倒，一定是咬牙關用盡全力了。

沐清風將留下，不僅僅是因為會武功，會廚藝，能管家，還因為也會一點醫。

由來看顧王妃和小世子是最合適的人選，也是沐清風最信任的人選。

可此刻的云娘也不敢針下藥，的醫還沒有良到能安全無恙得診治一個孕婦。

但是……

若再遲疑下去，桑城中也不可能再出現一個更勝于的大夫，且這病也不能再耽誤一刻了。

云娘深吸了一口氣，起從旁邊桌上備好的藥箱里取出一包銀針。

的舉，讓小喜驀地一驚。

“云娘，你要給王妃施針嗎？”小喜并不知道云娘醫如何。

陸嬤嬤拍了拍小喜的肩膀，“桑城最好的大夫都已經來過了，云娘一定有自己的判斷，咱們要信任。”

云娘側目向二人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走到床邊重新坐下。

平躺在床上的慕容諾，雙眼閉，臉蒼白如紙，額頭上有幾縷被冷汗打的碎發，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沉浸在冰窖里，可又渾滾燙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

“云娘，奴婢能幫你什麼嗎？”小喜走過來問。

云娘慢慢打開布包，一排銀針鋪在床邊，搖了搖頭，語調是從未有過的沉重，“我只能盡力一試。”

等死和拼力一搏，總該選擇后者的。

這時，門外有暗衛急切敲門。

“云娘，陸嬤嬤，門外來了個大夫，自稱姓陳，他說他有法子救王妃娘娘！”

……

“陳大夫，王妃怎麼啊？”小喜著急得問跪在床榻邊診脈的老頭子。

“噓噓，吵什麼吵，我的思路都被打斷了，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老大夫豎著眉，兇瞪了小喜一眼。

一旁，云娘和陸嬤嬤互相對視了一眼，們并不認識此人，但小喜卻說認識，還治過的瘋病，陳得清，是個脾氣不好，但醫了得的老古怪。

因為小喜的話，們才同意讓陳得清進來給慕容諾診脈。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之后，陳得清才站起來。

他穿著一松垮垮的灰布裳，腳和鞋面都沾著泥，頭發全白了，梳著稍顯凌的發髻，留著雜草似的長須。

怎麼看，都像是個四流竄的流浪漢，而不是一個神醫。

“咳咳……”

陳得清轉過來，只略略瞟了一眼站在房中的人，便知道們在打量自己，懷疑自己，也不信任自己。

他視線又轉到小喜上，上下一打量，頗為嫌棄似的皺了皺眉。

“怎麼吃胖了？你這丫頭跟著王妃福了是吧？”

“陳大夫，您快救救王妃啊！”小喜哪有心跟他說什麼胖瘦的話題，急得眉都快燒起來了。

陳得清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咚一口喝了個干凈，然后才搖搖頭道：

“不好救啊……”

“怎麼連您也這麼說，該怎麼辦……”小喜又急得直抹淚。

云娘走上前，又給他往空杯里倒了杯茶，雙手捧著遞過去，“陳大夫，可有什麼法子，不妨說出來一同商討。”

看他診脈的作，云娘便知此人有幾分真功夫在上，只是穿得邋遢罷了。

“床上的銀針是你的？”陳得清不答反問。

云娘點了點頭。

陳得清捋須點了兩下頭，喃喃起來，“施針確實是唯一的法子，不過……王妃心口被寒氣和淤堵住，普通的針法行不通。”

云娘的柳葉眉攢得更，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方才一直遲疑，也正因如此。

陳得清又道：“老夫有一套針法，能試一試，不過，對普通人和孕婦又是不同的。”

他抬眸，環顧房中三人，問：“你們可有誰，愿意為王妃試針？”

“我來！”小喜想也沒想便沖過去。

陸嬤嬤也走過來，“我也可以。”

云娘看了看二人，搖頭道：“還是我來吧，試針者須得告知行針者反應，你們沒有學過醫，或許會說不準確。”

“你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陳得清須打量云娘的臉，又皺了皺眉，“試針對子是有損的，你這……”

“我能行！”

云娘急切得搶斷他的話。

陳得清一時啞然。

云娘只好道：“陳大夫，我們去旁邊的房里試針吧，這里由們二人先照看著。”

見云娘一幅言又止的模樣，陳得清喝了手里那杯茶，便站起，跟隨云娘離開了臥房。

出門之后，云娘便腳步飛快，帶著人走進隔壁的房間里，剛關上門，便聽到陳得清問道：

“你也沒幾年好活了，為了救王妃，不怕現在就丟了自己的小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