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槿向韓玥所在的方向，目清銳，“不如，等孰國滅亡后，晉王再將這番話給那些活著的人講。告訴他們，冤冤相報何時了，父母親人死了便死了，就別給后代添麻煩了，甚至……別再有后代。”

他笑得凄然，也不知是在說給云衍聽，還是說與韓玥聽。

“自有記憶以來，我腦海里日日浮現的是古瀾國慘死的子民，不知是誰在哭著娘，也不知是誰在哭喊自己的妻兒……”

“他們的冤魂至今還游在古瀾國，那些牛羊日日啃咬著他們的骸骨，他們一直在喊疼，誰能聽得到？”

“摒棄仇恨，茍且安樂，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

“我之命非我命，我里流淌著的就是這苦這恨，你們我怎麼忘！”

韓玥與他遙遙相，亦因他眼底的痛楚而眼睛發脹。

云衍看不到韓玥，他聽著歐槿的話，長久無言。

不知他人苦，莫要勸人善，道理他都懂。

他不怕戰，亦不怕為先人所犯下的錯誤去付出代價。

怕只怕韓玥夾在中間痛苦為難。

靜默良久，云衍說道:“其三，本王要娶韓玥，非不可，山川河流不可擋，刀山火海亦可淌。”

歐槿笑，那笑聲似嘲似諷，如風一樣飄在這院子里。

“你娶得起嗎？”

云衍攏眉，“本王知道，你有你的擔心與顧忌。本王向來不喜承諾，今日來卻是想鄭重與你道一聲，玥兒之志，遠在你我之上，國仇家恨，你我來解決，讓永保那顆凈明的心，可好？”

聞言，韓玥心中一，只覺有什麼緒充斥在臆間，酸漲間，淚意又一次直沖眼底。

原本是個特別不哭的人，近來眼淚也不知怎的就多了起來。

歐槿整個人沒在暗里，著韓玥的眸子更是晦暗不明。

半晌，他語聲慵懶道:“尚在胎中時，常聽母親輕喃，長兄如父，要有擔當，傾盡所有也要給予妹妹一生的寵。那時的我并不知一生有多長，心里卻是想，一生便一生，有何難？”

“母親彌留之際，將圣者之責傳與我，我不怨。”

“蠱在我里一遍遍地刻上仇恨，我亦不怨。”

“家國仇恨本就是男人的事，我亦從未想過要參與其中……可命運如此，我將送的那樣遙遠也回來了。”

“這命運又似乎格外的捉弄人，差錯，竟去了你邊。”

“我猶豫過，糾結過，給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還是卷其中。”

“兄妹一場，能與如此相近，我很知足。看一點點走進真相，不畏懼，不搖，我很欣。”

“我替所的所有苦所有痛我都可以不怨，可不該上你！”

歐槿蒼白纖細的手，指著云衍。

“即便如此，我還是怨不起來，是百里家的希，是我的希。我這一生該有的快樂幸福甚至健康甚至命我都愿意給……”

“選擇大義，我亦無話可說。可你云衍，憑什麼得到這樣的？”

“你難道忘了，曾因為你死過一次！”

“的命只有一條，你懂嗎？！”

云衍握雙拳，抿不語。

歐槿冷冷輕笑:“驗尸，斷案，視生命、正義為信仰，這些皆因所學所見，亦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而不是因為你晉王，才這麼做的。”

云衍有些急的道:“這些本王都明白，本王從不奢改變，亦不需要改變，只需做自己。”

“你連的安危都不能保證，我如何相信？”

“那你想如何？”

“如何？”歐槿緩步走下臺階，目威重而冷，“我答應過母親要護一生，便要護一生，要做什麼選擇，我不想干擾，但我會幫清理掉一切的危險因素。”

他一字一句:“所以，我會殺了你！”

云衍不躲不避，下他的視，“該說的本王已說，那便戰場相見，聽天由命。”

“告辭！”云衍冷然離去。

韓玥與歐槿靜立對，片刻后，韓玥走過去，將毯披在歐槿上要扶他坐下。

歐槿愣了愣，沒有拒絕。

待他坐穩，韓玥就地而坐，輕聲說:“我在韓家八歲之前的記憶都沒了，去另一個世界后，是家里的獨，沒有兄弟姐妹。回來后，韓沖待我很好，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尤其是知道他還有別的心思以后。”

“我不知道你曾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

歐槿抬起的手好半天才落在頭上，輕輕地，微微抖。

“我原本只想你能簡單過完這短短幾十年，可你實在太調皮了。”

韓玥笑:“是呀，無法無天。”

“錯。”歐槿說:“你就是把天和法看得太重，才會甘愿被困一生。”

韓玥搖著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知道我太自私，可我真的不能無視生命，我不喜歡戰爭，百姓是無辜的，就不能有其他辦法嗎？”

“玥兒。”

歐槿輕喚的名字，“做你自己。”

“可我是誰？”

“視生命、正義為信仰的韓玥。”

歐槿又說:“仇恨不能忘，天下亦不可傾覆，這世間，有人做錯的事，就得有一些人去堅守對的事。”

韓玥雙手捂臉，很痛苦:“為什麼非要對立？”

“對立和無關。”歐槿了的頭發，“父親與母親也曾對立，可他們依然相。我們每個人都只是選擇了當下所認為對的事。”

韓玥沉默著，自詡歪理很多，歐槿比還多。

無論討論什麼，都不是他的對手。

夜寂靜無邊，一陣冷風吹來，歐槿咳嗽不斷。

韓玥忙將他推進屋，還未立秋，炎熱夏季，他房里就已用上了暖爐。

“祭蠱會損傷，對嗎？”

歐槿烤著火，緩和了些，道:“還是胎兒時，就已寒了肺腑，若非蠱，我不會撐到今日。”

韓玥不懂:“所以，蠱會一直延長你的壽命對嗎？”

所以，他說活不長的話，是假的，對嗎？

歐槿笑著，“怕我死？”

“我好不容易才有個哥哥。”韓玥低頭說。

歐槿答非所問:“真那麼想嫁給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