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燃年時隨祖父在民間居住過三年，對民生極為了解，所以，一進雍州地界，就覺到了不同。

此時遲來的耕種已罷，本是農人最清閑的時候。

農人麼，一天不干活就有可能挨，所以不管是寒冬、春耕遲了，還是農閑種種事，都是會他們不安的。

但現在，來來往往的百姓們，不人臉上帶笑，互相說著“土豆”、“水泥”的事，連七八十的老人也能背兩句歌訣，一邊背著，就張開沒牙的樂了起來。

這種充滿希的安逸，實在是極見的。

賀青燃不由微訝。

他在家翻遍典籍，也沒見過與他們說的土豆、水泥類似的東西，假如說，水泥只是一種不知從哪兒來的泥，土豆也只是一種作。

可他所不解的是，偌大的雍州，這種聞所未聞的東西，到底是從哪里拿到，夠整個州的百姓種植使用的數量的？

他怎麼想都想不通。

再細細想，這些百姓，能夠安心耕種，是因為肚中有糧。

而這些糧，足夠雍州百姓應急度日的糧，又是從哪里來的？

寒冬他們是如何提前得知的？煤礦又是如何找到的？捐給國庫的一百萬兩黃金是哪來的？

太多的疑團，他完全想不通。

所以他一直覺得，沈晝錦必定是一個高高在上，極為神的人，而這一方百姓，也一定是棲棲遑遑，被迫順從，心存僥幸的狀態。

可現在，百姓們很安心，很高興，而且，顯然完全信任們。

甚至還有些親近。

他們里說著“郡主”、“霍公子”的時候，那種覺，尊敬親近而不畏懼，這與他想像中截然不同。

賀青燃是真的疑了。

沈晝錦當然不知道，這位傳說中的小相爺已經悄悄來了。

正忙著催芽。

沙棘的種子很小，外皮很，要先催芽，用熱水泡，第二天再用常溫水泡，第三天就種進沙堆里，保持潤，每天翻攪一次，一般五到七天，種子就能膨脹出芽，等出了芽，就移到小花盆里，然后到十里八鄉的去發放。

沈晝錦不打算讓百姓當種地那麼片林的種，就是他們拿回去，屋前屋后土坡上什麼的隨意種一種，平時也不用刻意照顧，能長就長，活不了就算了。

說是能長就長，但催芽時還是了符，盡量保證活。

于是等賀青燃一行人到的時候，就見偌大的院中，地上墻上窗上臺上，到全都是拳頭大的小花盆，連個落腳之也沒有。

不是夸張，是真的完全沒有留落腳之。

賀青燃站在院門前，難得的有些無措，半晌才揚聲道：“嘉懿郡主可在？”

一個暗衛聽到聲音，站在門前問：“何人？”

賀青燃一拱手：“都察院賀青燃，奉圣上之命，前來協助郡主。”

“哦，”暗衛就直接從屋門前一躍，躍到了院門前，道：“得罪了。”

一邊就手臂一張挾住了他，中途從石桌上一借力，飛回了房門前，道：“主子在那個房，你自己去吧。”

賀青燃：“……？？”

活了二十多年，就從沒見過這種作派。

但鄉隨俗，他還是理了理襟過去了，沈晝錦的門開著，他就站在門前，朝里施禮：“郡主。”

沈晝錦抬頭看了一眼，心頭猛然一跳。

然后迅速掩飾了，含笑道：“賀大人請坐。”

賀青燃謝了，就在面前坐下，沈晝錦低頭，好像還是在看著輿圖，其實是在回憶。

這個人，居然是見過的。

賀青燃這個名字，不記得，但記得他這張臉。

前世，京城，有一次陳丙融病了又好了，陳慕雪非要去廟里還愿，又非要一起……果然，到了那里之后，又有幾條陳慕雪的魚，對冷嘲熱諷。

那時的脾氣又臭又……也不是，的脾氣一直就是又臭又，可能服個跪一下會很多罪，可向來是寧可死，一個字的虧也不肯吃的。

于是兩邊針鋒相對，吵的不可開，他們說，“你為何如此心腸歹毒，總是欺負雪兒。”

就道：“我沒錢沒人甚至沒，來來，你教教我，我要怎麼欺負一個邊高手如云的陳慕雪？”

“你再這麼不識抬舉，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就道：“客氣不客氣先另說，你蹦跶的這麼歡，不知道陳慕雪是給了你一個側妃還是妾室之位？”

“休得胡言，我們只不過是打抱不平。”

就說：“你這麼熱心腸，昨天胡同口二大爺打了他孫子一掌，怎麼沒見你找你爹打抱不平？”

一人舌戰一群人，雅的俗的全沒落下風，然后就聽到吱啞一聲，有人推門出來了。

他們這才發現，他們吵的這個地方，就在人家住的草廬旁邊。

那時，賀青燃披著大氅，一臉病容，淡聲道：“一伙有手有腳的大男人，欺負一個不會走路的小姑娘，還吵不贏，如此有趣的事，某定要為你們書上一篇……不知你們姓甚名誰？”

當時就有人眉一立就要上前，然后被別人拉住，嘀咕了一場，最后這幾個人意思意思的放了兩句話，居然就走了。

然后賀青燃轉回，看著，道：“看著是個聰明姑娘，又何必爭這一時之氣？”

那時，子偏激的很，就大笑道：“尊駕說笑了，狗咬人，是因為他們的主子想讓他們咬……我如何，狗才不會在乎。”

他當時就愣怔住，深深的看了，沒再說話，就派人把送回家了。

毀容斷，一麻煩，他這個時候這一送，應該是為了告訴大家，他們對的薄待，已經被外人看到了。

若是普通的不寵庶之類的，這一手確實會有用，很有用，畢竟正常人都是要臉的。大風小說

但他不知道的是，陳家上下，寵陳慕雪到腦殘，不管誰為撐腰，他們本就不放在心上。

也正因為不放在心上，沒有人到面前說話，所以，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只是記住了他那張臉。

確實是一個記仇的人，但也記恩。

過他的恩惠，會一直記得，雖然前世的事不能拿來說，但是能給的人，會盡量給。

沈晝錦心思飛轉，也只是一瞬間，然后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