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隻覺一陣頭皮發麻，耳邊嗡嗡地回響著那三個字。

……他死了。

“死了？”

“嗯，死了。”百裏璟叡不不慢的，好像事不關己地答道，可是他平淡的語氣裏卻明顯掩飾著某種正在發酵的緒。

“怎麽會……”柳南梔半信半疑。

屋的氣氛凝固了半晌。

百裏璟叡語氣沉緩地說道：“十四年前，我們都經曆了那場暴，在逃亡路上相識。隻不過，我撐到了援軍平的時候，而他……沒能過來。”

柳南梔還是第一次聽百裏璟叡說這麽多話，卻是在這種況下，而且一直覺得百裏璟叡這個人不善言辭，或者說，他本不屑與其他人流，在接近的這段日子裏，就算他有求於，都不肯拉下臉來，每次說話都是一兩個字地往外蹦。

就連說起這種令人神傷的往事，百裏璟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可柳南梔覺得，有時候一個人越是冷靜，心底的緒可能越是洶湧。

“那我之前問的時候，你為什麽……”

什麽都不說？

柳南梔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急，於是放慢了語速，卻忽然說不出話來。或許是被眼前的氣氛染了，一個明明跟陸璟軒沒有半點關係的人，竟然覺得心裏有點難過。

百裏璟叡卻不說話了。

李元青見狀，趕接話說道：“誰願意把那些傷心往事拿出來隨便與人說呢？”頓了頓，他輕聲嘀咕，“再說，那陸家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連自家孩子都能趕出家門，任由一個小孩自生自滅，現在還來找人幹什麽？”

“並非這世上所有的事，都能由著自己的心而為，許多事也是不得已的。當年究竟是什麽樣的況，我們也隻能從旁人口中聽說，不過就我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稚卿公主和陸家主是真的想要這位小爺回家。所以，如果你們……”

柳南梔還是有點不死心，怕這倆人是為了糊弄才故意這麽說的。

李元青重重地歎了口氣，“現在人都死了，還說那麽多幹什麽？當年如果不是陸家把他們家小爺趕出家門，那小爺也不會落到後來的田地，吃那麽多苦，那麽多罪，還差點……唔，還賠上了命！”

“這宓都城風風雨雨，有多事能夠自己做主？有許多人，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決定……”柳南梔想起為自己而死的母親，還有拖著病軀也要著頭皮上戰場的父親，心頭微微抖起來，“我想，當時稚卿公主也是為了保護那個孩子，才會無奈作出這種選擇。這件事無論是對於那個孩子，還是稚卿公主自己，都是極大的傷害，並非隻有那個孩子才在苦！”

李元青被哽住了。

不過跟他們倆人這麽糾結估計也沒有什麽結果，柳南梔就先離開了，心裏還在盤算該怎麽跟稚卿公主和陸璟瑜說這件事，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這麽個結果。

柳南梔滿懷心事地走在胡同裏，背後一陣冷風吹來。

有人？

回過頭，卻並未發現有人跟蹤，不過心裏還是有些不安，便加快了腳步。所幸這一路無事發生，很快回到了王府。

柳南梔回到薇落苑，檢查了一下手爐裏用喂養的蟲子，驚訝地發現那隻蟲子比上一次看的時候要大了一圈。

柳南梔不敢太確定，所以把兒過來也看了一遍，這才肯定這蟲子真的長大了！

從抓到這隻蟲子之後，就沒有投過食，隻滴了幾滴之前李元青刺傷柳南薰拿到的，按理來說，蟲子不可能還會生長，甚至都可能活不下去，可這隻蟲子反而長大了！

很顯然，這恐怕有問題！

“難道，柳南薰真的也是月涼族後裔？”柳南梔喃喃說道，竟覺得有點頭皮發麻。跟柳南薰是勢不兩立的關係，剛剛得知了自己的生母是月涼皇族後裔，而自己上也有月涼的統，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的死對頭柳南薰竟然跟還算是同同源？

“這件事要告訴王爺嗎？”兒不安地問道。

“先不要告訴他！”柳南梔搖了搖頭，“現在就這麽一點線索，還不能完全確定，不能輕舉妄。”

“可是，如果熏夫人真的是月涼族的人，並且的還能施展蠱，那王府裏發現的那隻怪，就有可能是所為啊！”兒急忙說道。

“這件事就更不好說了，沒有證據就胡指正的話，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柳南梔說道，“還是讓雨桐繼續暗中盯著鴛鴦閣那邊的靜吧。”

兒覺得小姐說得也有道理，畢竟柳南薰是王爺用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就算現在自家小姐也得了寵，反而柳南薰式微，可要是指證柳南薰就是王府幾起兇案的幕後主使，似乎還是欠缺了一些火候，正如小姐所說，在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之前，絕對不能讓柳南薰知道，他們已經知道的份，並且在追查這條線索，以免柳南薰提高了警惕，就沒那麽容易出馬腳了。

……

一場秋雨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這幾日涼意漸濃。

柳南梔站在走廊上，看見院子裏的花草都衰敗了，卻有那麽幾朵欣欣向榮地從角落裏的雜草裏鑽了出來。

“是野花。”柳南梔喃喃道。用心澆灌的花草，此刻都已經頹敗了，偏偏這自生自滅的，反而不畏寒涼，長得蔥鬱。

柳南梔忽然想到了陸璟軒。若是那個孩子也有這麽頑強的生命力，能夠度過他生命中最寒涼的時，該有多好？

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正期盼著孩子下落的稚卿公主，和對弟弟滿心愧疚想要贖罪的陸璟瑜。

“這裏竟然有紅的花呢！”兒忽然在背後驚奇地道。

柳南梔順著兒手指的方向，看見在牆角附近的草叢中，果然有幾朵花迎著深秋的寒風瑟瑟抖著。

“是花。”柳南梔喃喃說道。

兒走過去，蹲在花朵旁邊輕輕弄著，笑道：“這花真好看！”

柳南梔笑了笑。

主仆倆正說著，卻聽得一道爽朗的男聲問道：“你們倆看什麽呢，這麽好看？”

柳南梔回過頭，看見北慕辰正朝這邊走過來。

最近每次見到北慕辰，柳南梔總會覺心有點微妙。這個男人雖然曾經有千般萬般不好，但最近他的某些做法卻著實令人有些容。他甚至願意為了，不惜被人在背後恥笑和指點，將自己鬧得滿城風雨才娶進門的柳南薰送去柳家舊宅。雖然因為柳南薰了傷，這個計劃才暫且擱置了，但北慕辰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決心，以他的格恐怕真的會去實施。

所以，看到北慕辰的時候，柳南梔忍不住會想，如果北慕辰真的做到了這一步，該怎麽跟他相？……真的能接他嗎？

柳南梔心事重重地冥想著，兒倒是趕給北慕辰行了個禮，高高興興地答道：“回王爺，奴婢和小姐在看這些野花呢！您看，它們開得多好！”

在一片肅殺的秋景之中，盛開的花的確奪人眼球。

不過北慕辰的神卻變得有點古怪。

他凝視著那幾朵盛開的花，若有所思。

柳南梔注意到北慕辰的神，明明就是幾朵普通的花而已，據的了解，北慕辰對花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這偌大的王府裏栽種著許許多多的花草樹木，唯獨沒有花。但是北慕辰現在卻看這幾朵花看得這麽這麽出神，就好像看著某種有特別意義的東西。

“王爺……喜歡花？”柳南梔試著問道。

北慕辰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王府好像沒有種過花。”

“是幾朵野花，大概是小鳥從別的地方銜來的種子，落在院子裏，便生了。”柳南梔說道。頓了頓，問道：“王爺特意過來，不會是來賞花的吧？”

北慕辰鄭重地看向柳南梔，低聲說道：“他回來了。”

他？或是？

柳南梔不解地看著北慕辰，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誰。

“從北疆。”北慕辰補充了三個字。

柳南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所指的。

“你是說，宇文老賊？”

北慕辰目深邃地看著柳南梔，似乎是在確認的想法。

“他總算是回來了，看來，他恐怕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柳南梔猜測道。

“他已經進宮去見父皇了，的況，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不過，我的人提前帶回來的消息說，他應該已經說服了北鉞王，與大宛結盟，而且北鉞王準備將自己的公主嫁到大宛來，以聯姻確保兩國的聯盟。”北慕辰說道。

“王爺倒是了解得很清楚。”柳南梔並不懷疑北慕辰的能耐，畢竟連皇帝手下都有他安進去的人，在這十多年裏，他懷著一腔複仇的心背水一戰去做的事，的確非同尋常。他一點一滴打下了現在擁有的“江山”，又豈能容忍自己輕易被人打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值得保的事，恐怕宇文老賊正不得到宣揚他的‘戰果’呢。”北慕辰說道。

柳南梔知道，北慕辰所言並非無端的猜測，畢竟宇文修在北疆所做的一切，對於鞏固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可是相當有幫助的。

“這樣一來，朝中的形勢可能又將有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