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召集了一些侍衛，按照獨孤凡的吩咐，讓侍衛們把香料灑在王府的每一個院子裏。

誰知進行到半程的時候，突然下起雨來。

柳南梔怕浪費香料，趕把人都召回來，準備等著雨停再繼續。可這秋天的雨也沒個準，整整半個多時辰過去了，雨勢也不見小，所以等了一會兒後便打發大家先去休息了，尋思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薇落苑冷清下來，隻不過又恢複了往日的場景，但是柳南梔對著空的院子，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兒見柳南梔若有所失地坐在桌邊，猜測是因為柳南薰那邊的事，正要開口替主子打抱不平，雨桐趕暗中拉住了兒，搖了搖頭，示意這會兒抱怨隻會火上澆油。猶豫了一會兒，雨桐上前試探著說道：“王妃娘娘，聽說獨孤大將軍回了宓都，還代了獨孤爺代為上門拜見王爺，要不要奴婢過去看看，獨孤爺那邊的況？”

柳南梔頓時眼前一亮，明明腦海裏閃出來的是別的想法，可說出口的卻是故作鎮定的一句，“好啊！你……你去看看昊然哥哥辦完事了沒有，我好去送他一程。”

雨桐福了福，“奴婢這就去！”

看著雨桐一路小跑消失在視線裏，柳南梔有些不安地用手指甲在桌麵上扣，連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連串劈裏啪啦的響聲裏掩飾的不安。

“小姐？”

倒是兒看出柳南梔心緒不寧，歪著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柳南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聽福伯說，王爺這兩日惦記您的。”兒試著說道。

惦記？柳南梔心裏酸酸地冒出這個詞。

“應該是吧……”其實柳南梔並不認為，北慕辰心裏沒有，所以說到惦記，應該也不是福伯為了拉攏和北慕辰的距離隨口編造的謊言，隻是那個男人心裏惦記著的同時，卻也惦記著別的人。

想到這裏，柳南梔整理了一下紊的心。

真是該死！明明是自己決定要離那個男人遠點，可是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份心思！

想著，柳南梔不自覺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想把自己給打醒！

“小姐！”兒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把抓住柳南梔的手。

哪有人打自己打得這麽狠的！

柳南梔擺了擺手，“就讓我清醒清醒吧……”

“小姐啊，其實奴婢真的不太明白，您到底在跟王爺置什麽氣？這熏夫人夾在您和王爺之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奴婢覺得，現在王爺對小姐您的態度可比對熏夫人好多了，難道這不是好事嗎？小姐您應該到高興才對啊！”兒撓了撓後腦勺。

“高興？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就因為他放在心裏的兩個人中，我比另一個更重要一點，所以我就應該到高興？”

這個理論，單單是說出口，就讓柳南梔覺得好笑。

可是兒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一臉不以為然地答道：“難道不是嗎？反正以王爺的份，遲早都會有三妻四妾，隻要王爺把您放在心頭第一的位置，不管是眼前的柳南薰，還是再來更多人，都不用怕了啊！”

“……你不明白。”柳南梔就知道跟兒說不通，不過這也沒什麽好責怪的，畢竟兒是出在這個時代的子，別說一個下人，就算是像柳南梔這樣看似高高在上的人，在男權的力下，也不敢強求所謂的一心一意。

兒本來是想勸說柳南梔，但沒想到越說，柳南梔看起來越是心煩意，撅著也不敢再說話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了。

柳南梔走到走廊前，手接住外麵落下的雨滴，掌心裏涼涼的，就好像……那個人握住自己的手時那樣。這麽想著，在麵前，恍然出現了那個高大的影。

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會想起他。

柳南梔有些自嘲地噙了一抹苦笑。

可是，雨裏那個影，卻好像是真的一樣，隻不過不是在眼前，而是在……

“王爺？”

後響起兒的聲音。接著就看見那丫頭從旁邊跑了過去，向出現在院子門口的人福行禮。

柳南梔定了定神，還真是北慕辰來了！

就在愣神的時候，北慕辰已經走到了跟前，歪著頭打量，“怎麽，看見本王太高興了？傻站著幹什麽？”

柳南梔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北慕辰，有片刻分不清這是幻境還是現實。不過，他臉上若無其事的笑容，真是有點刺眼了。不管怎麽反抗，怎麽鄭重其事，在北慕辰眼裏靜好像隻是小孩鬧脾氣一樣。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隻要說幾句好話哄一哄，他們之間的問題就不存在了。

柳南梔有點想冷笑，幹脆手放在腰間，向北慕辰屈膝行禮。

北慕辰抓住的胳膊，忽然放輕了語氣，“聽丫鬟說你不適，怎麽還在外麵吹風？”

不適？

柳南梔怔愣了一下，移過視線，看了一眼跟著北慕辰回來的雨桐，旋即明白過來定是這丫頭自作主張拿的主意了。

回了王府卻沒有過去請安，雨桐便借著這個由頭幫開了一番，順便還能考驗一下王爺對的關心。

雖然心裏明白雨桐是一番好心。隻不過在北慕辰看來，恐怕認為是在示弱了吧？

柳南梔克製地回胳膊，抬頭對北慕辰說道：“我隻是有點疲倦，是丫鬟說話了，王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說著，用眼刀子剜了雨桐一眼。

北慕辰看出柳南梔是刻意跟他生分，微微皺起眉頭。

尋常裏木訥的兒，這會兒倒是開竅得快，竟然也領悟了雨桐此舉的意思，飛快地從旁接話：“小姐你剛還說不太舒服呢！為了不打擾王爺陪熏夫人，就自己這麽撐著，奴婢說幫您找李鈺過來看看，您也不肯……”

這丫頭又來湊什麽熱鬧！

柳南梔無語地在心裏咆哮了一聲，開口製止住兒：“夠了！別胡說八道了！我自己的，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兒和雨桐聽出柳南梔是真的生氣了，埋下頭不敢再吱聲。

北慕辰也覺得到，柳南梔表麵上是在跟丫鬟生氣，實際上在跟他較勁呢！

“怎麽，還在跟本王生氣？你肯回王府，說明你心裏還是放不下本王……”

“我回王府來是有正事要做，王爺不要想太多。”柳南梔徑直打斷他的話。

北慕辰微微歎了口氣，“好，就當你是有‘正事’才回來。”

“……”

什麽“就當”？這明明就是事實好不好？

柳南梔對北慕辰的自表示無語！

北慕辰見柳南梔不說話，還以為是默認了，接著說道：“不過聽說你回來了，本王也盡快整理手邊的事，然後趕過來陪你了。你就別再跟本王置氣了，好不好？”

“整理手邊的事？是指陪柳南薰過生辰嗎？”柳南梔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果然又是因為柳南薰而生氣嗎？

北慕辰心裏想著，雙手抓柳南梔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隻是一個生辰而已，連這也要計較？”

“我沒有計較，也沒有跟你置氣。我記得前兩天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柳南梔也鄭重其事地提醒。

北慕辰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試著問道：“你就是不喜歡本王邊有別的人，對嗎？不管那個人是不是熏兒……”

“尤其是柳南薰。”柳南梔本來不想搭話，但是聽他這麽急於詢問，忍不住接了一句。

“小梔！”北慕辰的手了，“本王可以答應你，以後絕對不讓別的人進門！但是熏兒，已經沒有了父母，又從小無依無靠的，本王答應過要好好照顧，要給一個家，難道你要本王現在突然把扔下，讓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嗎？邊隻有我了！能不能不要那麽殘忍……”

“原來是我太殘忍了。”柳南梔輕笑了一下。

北慕辰怔住了，明明隻是一句輕飄飄的話，可是臉上的笑容卻好像刀子一樣，直直地紮了過來，紮得他心痛不已。他想要開口說點什麽來反駁的話，可是那些話卻是他自己說出口的。

“小梔……”

“是啊，孤一人，無依無靠，隻有你了。所以你就好好地陪在邊吧，別再費心管我了。我跟不一樣，我一個人也可以很好。”柳南梔喃喃地說道，推開北慕辰的手，轉往屋裏走去。

北慕辰遲疑地往前跟了一步。

誰知兒突然擋在了北慕辰前麵。剛剛還在幫北慕辰說話的小丫頭，這會兒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表麵上還是畢恭畢敬的，但眼神變得冷漠了許多，對北慕辰說道：“小姐子不適，需要休息了，王爺請回吧。”

“……”北慕辰眼神一凜。

兒卻毫沒有退讓，反而膽大地抬起頭來看向北慕辰，“奴婢本來以為，您跟之前不一樣了，看來，是奴婢自以為是了。王爺您的自私，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兒……”雨桐小聲想要勸阻。

兒卻一臉倔強地繼續說道：“一個小小的丫鬟，竟敢這麽跟王爺說話，真是膽大包天了。奴婢向王爺賠禮了。若是王爺想要懲罰的話，奴婢甘願承。不過奴婢還是要說，明明小姐為您做了這麽多，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王爺眼中還是隻看得到堂小姐呢。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些話，會有多傷小姐的心？明明老爺和夫人也……明明我家小姐也是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人，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啊！為什麽王爺從來就沒想過要諒、心疼呢？”

說罷，兒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不管不顧地轉進屋了。

就連雨桐也不說話了，隻是對北慕辰福了個，跟著進去了。

留下北慕辰怔怔地站在門口。

回廊吹來冷風，雨也下了深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