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是一件小曲，誰也沒將它放在心上。

玉竹一路上還在不停重複夏語凝的功偉績，為那行雲流水的招式和幹脆利落的手段而歎服，完了又說起容嚴出神化的“神功”，一下子便將夏語凝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容嚴在後麵看著兩人，從未有過的愜意。

沒有家族中的繁雜商事，也沒有莫名其妙的勾心鬥角，就這麽陪著夏語凝一路往南，放縱一回，哪怕隻有半年的自由，也足夠他回憶一生了。

他喜歡這種覺，很喜歡。

夏語凝回頭，見他默默跟在後麵，就像盡忠職守的騎士，心下一，掀開鬥笠輕紗，板著臉故作認真地點頭，並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你做得很好。”

容嚴失笑，用骨傘挑起鬥笠，角微揚，“多謝表妹誇獎。”

夏語凝忍俊不，夾馬腹，揚鞭大笑，“走吧，再不快點，趕不到下一個城鎮了，我可不想宿野外，大冬天的，非把人冷死不可。玉、靈秀，跟上！”

“來了小姐，爺您也跟上啊！”

容嚴瞇起眼，“……駕。”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

蕭昊乾看著那坍塌了一半的棲宮，雙眸波瀾不驚。

今日他似乎很沉靜，因非朝會，從清晨起徐德便沒有聽他開口說過話。但大約是昨日收拾了幾個毒瘤，又或是夏語凝出逃的影響隨著時間逐漸淡化，他也不像前兩日那麽讓人時刻都不自覺地繃著神。

徐德舉著青花白傘上前，替他遮住風雪，“皇上，務府說了，這天兒木材都是的，不好翻修，等過兩日雪停了再工不遲。”

蕭昊乾沉默不語，著棲宮漆黑房梁的目，越發顯得沉。

徐德近來有些不準他的意思，蕭昊乾自夏語凝離開後，整個人就變得清冷了很多。

雖說以前也喜怒無常，不大喜歡說話，可現在卻幾個時辰也未必張開口吐一個字，非必要連口都不想開，徐德跟著他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這般無措。

他變得越發沉靜，也變得更加穩重，手段卻也越發冷酷無，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萬宇幾次在背後問他皇帝的狀況，徐德都隻能搖頭。

今日，他也本不該出現在這裏，都是因為韶華宮的青人以書呈上了帝宮，自自淚，細數為皇帝辦下的功勞苦勞，這才說了蕭昊乾。

路過棲宮的時候，蕭昊乾停住了腳步，這一停，就是兩個時辰。

徐德心中暗歎，知道自己勸服無果，但還是幾次上前。他本以為這次也是做了無用功，卻沒想到蕭昊乾沉默片刻，這次卻了。

他突然轉，徐德還未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出了棲宮，這才連忙跟上。

攆在後，蕭昊乾卻沒有坐上去，而是一步步向著韶華宮走去。

如今的韶華宮，早就不是以前的韶華宮。從玫嬪去世開始，青妃也好像在走下坡路，沒了趁手的工，青妃不得不親自下場，卻每一次都被夏語凝嚴防死守給堵住了傷害。

勝的第一次，是與夏明聯手，可最後皇帝隻不過罰了玉竹，在棲宮外添了重兵把守，皇後依舊是皇後，便是借了伊蘭姍的名義，夏語凝也沒有被拉下馬來。

勝的第二次，是與務府總管聯手，想要在選秀上將一軍。

可夏語凝不按常理出牌，腦中所想更與背道而馳，夏語凝不怕秀宮，安排的秀爭風意圖讓皇帝明白夏語凝辦事不力，從而再將印收囊中的計劃，還未開始，就宣告結束。

勝的第三次，是與蕭昊乾聯手，不，那也不能聯手，隻是借用了蕭昊乾的一句話——一個不留而已。

拿蕭昊乾對自己的“誼”來賭，賭自己就算做錯了事，念在多年分，隻要事後請罪，時間一長，最後還是會沒事的。

這個風險雖然很大，但靠著宮中謠言顛倒黑白、宮外群臣聯名上書，卻可以將夏語凝徹徹底底扳倒！

以為蕭昊乾會妥協，他是皇帝，皇帝怎麽能與群臣為敵？所有人都希夏語凝消失，他難道還能與自己反目嗎？

可是，這一次，大錯特錯了。

蕭昊乾竟然力保夏語凝，不僅如此，還將推了出來，打深淵，讓前朝後宮看盡的笑話！

的確走了夏語凝，可也將自己到了絕地。

一步步讓自己萬劫不複，致使如今的韶華宮門可羅雀，所有人都恨不得從此一落千丈，再也登不上臺麵。

牆角厚重的積雪無人清掃，空曠殿中的炭火無人點燃，金銀線的華裳無人整理，整個韶華宮，幾乎人去樓空。

的心腹被人挖走，新上任的宮妃派人死死盯著，不讓有翻的機會，唯今跟在邊的，隻有那個頭上帶著傷疤的翠翹而已。

華惜青過了好幾日才慢慢醒悟過來一件事，蕭昊乾是徹底放棄了。

因為夏語凝。

但，隻是因為夏語凝嗎？

幾次三番設計夏語凝，蕭昊乾難道不是心知肚明？為什麽以前他能裝聾作啞，這次卻直接將打萬丈深淵？

不甘心，也想不通！必須要知道答案，否則死也不會瞑目！

“娘娘，”翠翹夾著生炭進來，宮都走了，這些事就隻有一個人能辦，“奴婢去膳房拿些飯菜過來，您有想吃的嗎？”

“隨意吧。”在座位上的人撚著棋子，目直視前方，失落地仿佛正在看著什麽無的人。

翠翹想了想，拿起舊手爐上前，歎息道：“娘娘，您要保重啊。”

華惜青抬頭，看著眼前的翠翹，有種想要落淚的衝，“……我知道，翠翹，我知道的。”

要保重，還要再見他一麵，問他一個問題。

手爐帶著暖意，卻不知是哪一年收起來的，翠翹微微一笑，“娘娘放心，就是所有人都走了，翠翹也會陪著您的，娘娘想吃什麽，翠翹這麽多年藏了好些銀子，可以去膳房買的。”

華惜青心生，手握住手爐，看見了手指上的凍瘡和陳舊的手爐，心下一酸。

隻是個人，從聖旨下來的那一刻起，就了這皇宮裏任人拿的一員，殿中眼可見的好玩意都人搶走，沒法阻止。

翠翹放下手爐，笑地出了自己的手，轉時，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

是的奴婢，整座皇宮都記得這件事。

想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