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夏語凝穿著冠霞帔走到他麵前的畫麵，有承雪宮深弱勢卻依舊囂張跋扈的畫麵，有泉宮旖旎互相算計的畫麵，有臨危不懼赴擋刀的畫麵，還有……

梧桐樹上，展臂詩，如夢如畫。

大雪天裏，抬腳襲，狡黠可。

春申宮中，索然無味，失至極。

他不笨，想起自己第一次對棲宮下狠手的原因，想到丟掉冠時的自己的震怒，想到他不自便知道，他就察覺到了什麽，所以他才會去道歉。

他不止一次在心中否定那個想法，但這兩日午夜夢醒，卻總也無法自欺欺人，他大約是真的了心。

可他們之前的相太糟糕了，糟糕到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因為夏橙嚴，因為夏家，他對從來沒有好臉。

還有伊蘭姍……

已經死了，的死與夏語凝不了幹係，可夏語凝其實也是害者，他看著和夏家斷絕關係，看著夏橙嚴將視為死敵，今天便是夏橙嚴，為一個父親，帶著滿朝文武要來死的日子。

總說自己和夏家斷絕了關係，可直到今天，他才有了這份真實。

他不該現在進去，想起朝堂懸而未決的事，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說了“絕不廢後”，想起青妃悲怒加地衝到麵前質問他，他突然醒覺。

也許，他也該重新認識一下夏語凝。

不要把當夏家人，隻是夏語凝，一個全新的、獨一無二的子。

今天，或許便是契機。

所以……

蕭昊乾向前，額頭在那門框上，夏語凝眼中屬於他的廓驟然清晰了很多，甚至幾乎可以看到那雙眼睛裏的複雜和深思。

“有件事，想要問問你，”他嚨有些發幹，“今日朝會之後，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

也重新認識一下自己？

他難堪地閉上眼，他是天子，自小便是萬人之上，生殺予奪不過爾爾，如今不過隻是簡單一句話，卻有限難以啟齒。

“願意什麽？”夏語凝忍不住往前，想要看清楚那張臉上的表。

突如其來的彈劾，匆匆忙忙的離別，夏語凝心中那點悸才剛冒出星星之火就被春申宮的鮮澆滅，到了此刻，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

離開的最後一麵，就算是敵人，也該狠狠看上一眼。

夏語凝如此想，便越發眼睛也不眨地過那門上一層阻隔去窺探蕭昊乾的臉，看他細膩的皮，寬闊的額頭，劍眉星目，懸膽鼻梁，俊如畫，前世所見過最出的模特也抵不上他半分。

好吧，若是這人不那麽喜怒無常慣了，眼中的鷙和幽冷都被驅散，或者還會更加出挑。

他就像一把飽含淩厲鋒芒、在天山之巔的箭，想要靠近，還得先爬過先爬山涉水，經曆重重磨難。

不是一個喜歡讓自己苦的人。

緩緩收回視線，夏語凝垂眸，將眸中的歎息掩下，“……時間不早了，皇上該去上朝了。”

蕭昊乾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說不出那句話來，冷著臉道：“朝會之後，我來找你，有事要說。”

夏語凝：“……很重要的話，現在說也行。”

“不了，”他沒發現自己語氣中的和，退了一步，深深看了眼閉的殿門，“春申宮的事，今日就會有個結果。你放心，我說過，會幫你出氣，等我回來告訴你結果，然後……”

然後，我們重新認識。

夏語凝手一抖，正想說些什麽，蕭昊乾卻已轉，兀自離開。

冬風淩冽，寒雪漫天。

梧桐老樹雪枝，頑石枯草冰凝霜。

膳房的人踩著蕭昊乾離去的步子來到門外，全德興高采烈地問玉竹是否要放人進來，玉竹手扯了下的袖子。

不知哪裏來的一涼意，順著腳趾衝上頭頂，夏語凝猛地打了個寒，想想外麵的天高海闊、自由自在，臉上再度揚起笑容，轉看向容嚴。

“我準備好了，玉竹，把人放進來。”

容嚴鬆了口氣，靜靜點頭，但見殿門打開，三名太監垂頭站在門外，知識趣地走進來，順手將房門合上。

他們有一張和夏語凝、玉竹臉上的麵孔一模一樣的麵容，容嚴甚至不需要偽裝，他靜靜上前，三明太監放下了手中籃子，沒有作聲。

“他們都是你的人？”夏語凝有些驚訝。

“為保完全，此事過後，他們會在棲宮放一把火，趁機，給我們製造機會。”容嚴掃了那幾人一眼，沉聲道：“你們知道該怎麽做吧？”

三人點頭，目平靜地抬頭看向容嚴，“主子放心，能為主子赴湯蹈火，是我們的榮幸。”

夏語凝卻忍不住擔憂，“可蕭昊乾一定會察覺不對，你們是想用苦計，萬……”

大約沒想到夏語凝還會替他們著想，一人笑了，那人的臉與一樣，笑起來也人頭皮發麻，“您放心，我們自有之法。”

容嚴也換上了服，將骨傘藏進服下，了帽子，“走吧，時間不多。”

他們素不相識，應該也沒有要為彼此送死的打算吧，夏語凝心想著，也放鬆了下來，眼疾手快地換了太監服，又提上籃子，同玉竹深吸口氣，心跳極快地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全德依舊站在角落，手裏還抓著一把瓜子，夏語凝咬著舌頭遞上一封信，道：“皇後娘娘吩咐，皇上來了，將此給他。”

全德眨眨眼，看著麵前的太監，卻被那張臉嚇到了，心想用這麽一張臉來送飯，皇後娘娘還有食？

他恍恍惚惚地接過書信，心裏覺得哪裏不對，可又暫時沒有想起來，隻愣愣地看著三人就這麽低頭離開。

來往的宮沒有給他們任何關注，守門的太監著肩膀也未曾發現什麽，全德恍恍惚惚地想，總覺得那太監聲音有點悉呢。

三人按計劃一路前往膳房，正好看見膳房裏出來一輛運送野味和新鮮菜的幾輛板車。

那幾人一人押著一輛板車，看見了他們，自覺地放開了一側扶手。三人心領神會，一人抓著一指扶手，不聲地推著板車往不遠的小門而去。

玉竹心髒跳得太快了，明明是冬天，可卻幾乎能夠到那麵皮之下汗涔涔的自己，忍不住便去看向前麵的夏語凝。

夏語凝做過戰地醫生，比更加穩重，但即便如此，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宮牆大門，還是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