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樓里里熱火朝天。

樓外，雪已經落了厚厚一層。

七彩燭映照，琉璃瓦上的白雪浮掠影。

往遠看去，萬覆雪，天寒屋白，雪如月，照亮了黑夜。

雪下大了之后，反而沒那麼冷了。

他們先后上了馬車。

秦偃月自覺坐到了最里面。

掀開簾子著漸行漸遠的沉香樓，眉梢輕挑，“啊，忘了一件大事，我們得回去一趟，我，忘了付錢。”

東方璃閉眼休憩。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秦偃月往前湊了湊，“我們沒付錢就跑了，雖然刺激的，但，這種行為很不道德，我們必須得回去。”

見東方璃不理會，轉頭去拜托車夫。

“你是不是傻？”東方璃半睜開眼睛，“沉香樓就是二哥開的，你見過自己給自己付錢？”

“……沉香樓是二哥的？”秦偃月蹙眉。

“不可以？”

“你說讓我請客之類的話，都是在逗我？”

東方璃角輕抿，不語。

秦偃月盯著他看了半晌，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暗暗攥起了拳頭。

“不想吃苦頭就乖乖坐著。”東方璃冷哼。

秦偃月覺得，在東方璃跟前實在討不到什麼便宜。

相反，每次都會被這只狐貍捉弄。

這只腹黑狐貍看起來冷冷的，捉弄起人來卻一套一套的。

默默地將拳頭放下。

“二哥的病，真的只是缺乏那個什麼素？”過了一會，東方璃問。

“是，最開始我只是猜測，后來是確定。”秦偃月說。

若是誤診，戒指是絕對不會搭理的。

想起那瓶藥，嘆了口氣，“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

“藥，直接將藥瓶給二哥，真的好嗎？”秦偃月說，“二哥不是你，若是問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隨便暴自己，太過危險。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靈道人賜予，旁人問起，你就推到他上，忘了？”

“話雖如此。”秦偃月總覺得不踏實。

“你瞞得住嗎？”東方璃道，“與其用拙劣的手段瞞著，不如大大方方承認，橫豎天靈道人本就是個神人。”Μ.166xs.cc

秦偃月覺得有些道理。

一個謊言要用幾百個謊言來圓，不如將一切事宜都推到神上。

斜倚著，漫不經心地問，“你帶我來，就是給二哥看病？”

“不全是。”

“還有老十的事？”秦偃月停頓了一會。

老十變那樣，與蘇點晴有極大的關系，東方璃也是知道的。

“算了，若是說多了，你又指責我，沒意思。老十還是個孩子，盡量不要將他拉這權利的漩渦中。”

大人之間的惡臭競爭，不適合污染孩子。

“皇家人，從一出生就沒了選擇權。”東方璃幽幽地道，“不管年紀大小，不管殘疾與否，不管有心無心，都無法擺命運的桎梏。”

“你們也不容易。”秦偃月有些疲憊，斜倚在馬車的角落里，喃喃，“很多事爭來爭去，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裳。”

“那個位置只有一個，注定了要生死相搏。不管是勝者還是敗者，到最后都像這場大雪，覆蓋萬，遮住一切塵埃，前后空無一人，只剩自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踽踽獨行數十年，到最后還是化為一抔塵土，有什麼意思？”

東方璃沒想到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有些驚訝。

人被困在名利權勢之中，無法保持清醒，就算是他，也一邊迷失一邊前行。

卻看得如此徹。

“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可是砍頭的大罪。”他道，“萬萬不要隨口說。”

“人間不值得。”秦偃月的聲音弱下來。

“值得不值得，只有親經歷了才知道。在皇家，不由己。”東方璃道，“你若是口無遮攔，莫說幾十年，連幾年都活不了。”

秦偃月沒有反駁。

嘆了口氣，歪在馬車最里面，扯過車里的被子，蓋住不停抖的。

這，已到極限。

需要休息。

東方璃借著手爐里炭火的芒看向秦偃月。

極為微弱的芒里，的臉頰微紅，似乎凍得發抖。

“冷？”他問。

“還好。”

“給。”他將手爐遞給。

秦偃月想接過來時，手抖得厲害，手爐落到地上，炭火散落，點燃了木質的馬車上的毯子。

東方璃見況不妙，忙移過來，將火苗踩死。

在火的映照下，他也終于看清了秦偃月的狀態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東方璃問。

“有點冷。”秦偃月道，“可能是藥效過了，又燒了起來。”

東方璃在額頭上探了探。

冰涼的襲來時，怔了怔，將頭轉到一邊，“沒什麼大事。”

東方璃有些尷尬地將手回來。

的額頭，很燙，應該是發了高燒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在出書房的時候。”秦偃月聲音懶懶的，有些嘶啞，“屋外太冷，被冷風激了一下，有些冒，退燒藥效果一弱，就又燒起來了。”

“從出書房的門開始？”東方璃眉頭皺起。

這，可能嗎？

一路上，神頭很足，還捉弄了流星，給二哥把脈的時候也沒有異常。

若是一直發著燒，怎麼可能撐下去？

他想起上的傷口，那些傷口并不大，只要作幅度不大，不影響行。

在書房里表現正常的，他也沒太在意，還順勢捉弄了幾下。

現在看來，一直在強撐？

“那個藥什麼？再吃一粒吧。”東方璃的聲音不自覺了下來。

“不行的。”秦偃月的聲音有些迷蒙，“我已經服用了兩粒，不能再服用，對胃部負擔太大。”

苦笑著，“我大概需要睡一覺。”

陸修給吃過退燒藥，效果比較慢，當時著急給東方璃道歉，吞服了兩片布芬。

大概是這虛弱的負擔太大，緩釋效果變差后，開始反噬。

歪在一旁，迷迷糊糊。

沒有在邊聒噪，馬車里難得安靜下來。

東方璃過昏暗的芒，看著不太安分的睡，心緒復雜。

不管是在書房里還是在沉香樓，都竭盡所能地做自己的事。

正如說的，寧可做一個心腸歹毒的真小人，也不想做偽君子。

“就算你不道歉，我也不會介意。”東方璃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