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暖不知這是何意，卻也不便多言，沉穩深深一禮退了出去。

這一次的見面，似乎太平常了些，平常之中似乎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周芷君這樣平常地放過自己，總是讓人覺得不安心……

走到院子裡，自然有人引歐暖出去，小丫頭長得乾淨利落，說話也很是伶俐，一路順著來時的路走出去，卻看見前面不知怎麼，圍了不人，還有人大聲嚷嚷著將一個人扭打在地，小丫頭皺皺眉，道：“好像是抓住了一個小賊，郡王妃，還是從旁繞過去吧。”

歐暖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確實鬧得很不像樣子，略略點頭。

然而這小丫頭七拐八繞，轉眼卻到了一個陌生的院落，歐暖挑眉：“有人要見我？”

“郡王妃，太子殿下要見您。”小丫頭深深跪了下去。

歐暖冷冷看一眼，轉便走，卻發現院子裡四周都是黑的侍衛，揚聲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肖衍果真從屋子裡打開房門走出來，笑容清淡：“怎麼，這麼怕我？”

“太子殿下言重了。”

“那就是不願意見到我了？”

“不敢。”

靜默，肖衍冷笑，“進來吧，你若是真心關懷你弟弟的話。”

歐暖一怔，眼下這局勢，進去也得進去，不進去也得進去。至於歐爵，肖衍爲什麼會提到他？歐暖對著菖低聲道：“不要輕舉妄！”

菖點點頭，略帶警惕地看了周圍一眼。

書房裡很是古樸大氣，靠牆壁的書架上滿滿都是書籍，一眼去幾乎看不到頭，裝飾看來也很平常，唯獨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似明月一般。地板都是尋常富貴人家用的白玉石，卻朵朵雕刻五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一路走來，宛若步步生蓮，看似尋常，卻是世間有。

屋子裡燃著淡淡的薰香，散發出溫和的氣味，只是稍稍有些苦甜。

肖衍並沒有靠近，只是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錦絹，丟給歐暖。

歐暖接過錦絹打開，上面依次寫著兩行兒家的名諱，足足有十多個名字，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歐爵的正妻人選。”

“……”歐暖蹙眉，不由自主握了錦絹。

“是不是很失落，很多事都由不得你做主。”肖衍見攢起錦絹，冷笑，“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迫……但是，人只要活在這世上，就會有委曲求全的時候。如果你只是想讓你的弟弟做一個普通人，或者是紈絝子弟，都不要，也沒人會在意他，但歐爵不是，他是鐵了心要做大事……做大事者，放棄的東西自然要比別人多得多，老天是公平的，沒有誰比誰更幸運。”

歐暖的眼睛，因這些話沉寂了下來。

“這上面……嫣然郡主的名字排在第一個。”歐暖慢慢地道。

肖衍便笑了：“眼下你的弟弟，可是家閨秀們眼中的英雄，年輕英氣不說，難得還這麼皇帝重用，前途無可限量，這場仗一過，免不得好多人想把兒往歐家塞，我問你，嫣然進得歐家門嗎？”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皇家明珠，是真正的金枝玉葉。爵兒自小調皮，又在軍營裡待了這麼久，野難馴，恐怕他不懂憐香惜玉……”

“你又不說真話。”肖衍低眉，笑得漠然，“我也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此事非如此不可。你是聰明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有時候，我倒願自己是個糊塗的人。”這個世道，不管什麼份的人，聰明反而不如糊塗的好過，歐暖又怎麼會不明白。

肖衍回頭著歐暖，卻見上合紗閃銀束，月藍的藻紋繡由外兩層稍有深淺的雲霏紗重疊而，平添了一段飄逸清雅模樣，不由心中一，道：“若是旁人，我不會浪費時間與多這樣的口舌。”

“歐暖明白殿下的意思，也多謝您恤的心意，只是爵兒的婚事……”歐暖頓了頓，聲音清凌若破冰之水。

肖衍被盈盈眼波所及，只覺遍似被溫恬和的春水瀰漫過，驟然洋洋一暖。向來神冷淡，如今神這般溫，倒人意外。他很有自知之明，向來厭惡自己之極，如今肯這樣和煦的說話，不過爲著最關的弟弟罷了。

得知進府，他就丟下堆的公務趕去花園，誰知卻撞上那一幕。好心爲解圍，卻被用那種冷淡的眼神著，從那時候起，肖衍對歐暖的剋制經過在那麼長的時間的滋長蔓延之後，茂盛的再難以駕馭。他早已不再是小心謹慎的皇長孫，他等待的時刻正是像現在準備好的一般……一個可以把握一切的男人，很快，他將登上座高，爲萬衆矚目的天子。可是，連一個人，他都無法得到。

“一旦你弟弟娶了郡主，他這一輩子就和爭鬥分不開了，想要逃也不能，想要平安喜樂更是妄想，就算我會放過他，別人也不會！然而，這件事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肖衍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只要你……”

“我不願意。”歐暖一怔，不等他說完便明白了言下之意，隨即回答，很鄭重，很認真。

肖衍心頭怒火騰地升起，一把將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杯砸在地上，清脆的一聲響，隨即水花四濺：“大膽！跪下！”

歐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已經讓他的怒火升到了極點，更別提還有裡漸漸有一種急速的奔騰，他不知這種焦躁從何而來，明明他沒打算對發怒，更沒想要嚇著……

歐暖的目停留在腳邊的茶杯上，靜靜地跪倒在地。

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肖衍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盯著。歐暖的頭垂得很低，只是眉宇地蹙到一起。他一直強迫自己放棄，可這個冰塊一般的人，怎麼就會如此的攝人心神呢？“永安郡主，我聽聞你邊有個與護衛私通的丫頭，可有此事。”“殿下，此事純屬謠言……”

“謠言？本朝子專以順爲德，你倒是言辭犀利啊。”

“殿下，我邊的丫頭都是嚴加管束，絕不會作出茍且之事。”

“茍且之事？你未嫁之前，肖天燁曾經向先帝請求指婚，更有人告訴我，他與你兩相悅，這樣說來，你們豈不是早已作出了茍且之事？而今，我雖然貴爲太子，卻對你念念難忘，如此說來，我離你口中的茍且之事也不是很遠了？”歐暖咬牙關，一言不發。

“歐暖，既然你爲一己私利可與肖天燁相，如今爲了你的弟弟，爲什麼不能來求我？你說呢？郡王妃？”歐暖突然擡起了頭，眼睛瞪得很大，的眼如此分明，散發出難以形容的彩，帶著點驚詫，帶著點怒意，這樣的目，讓肖衍複雜的心緒無遁形。無名火突然升起，肖衍幾乎惱怒的不可遏制。

肖天燁之事，當初，歐暖確有私心，可是又如何能承認當時以的境，本不能掙扎，更不能拒絕，然而卻也不曾做下他所指摘的罪狀。歐暖的膝蓋上有一種蔓延的疼痛，幾乎是希他立即讓滾出去，便不用繼續跪在這裡。可是他的訊問似乎沒有止境，不知是否是因爲跪的久了，還是他的話越來越不能讓明白，歐暖忽然覺得小腹酸脹，腰間也是痠不堪，幾乎要跌倒。

頭越來越昏，聽到他還在說話，在質問，好像還提到了肖重華……歐暖只覺得冷汗佈滿了額頭，一滴滴粘在睫上，全副心忍著疼痛，等再次凝住心神的時候，就又是看到男子的袍遮住了眼前的視野。還沒有反應過來，竟被一把帶住，然後整個人也跟著被拖了起來。“歐暖，聽見我說的話沒有！”歐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更是幾乎聽不清他說什麼，也顧不得所謂的尊嚴和得，只得勉強說：“太子恕罪，我想是跪久了，一時沒了知覺。”只是渾止不住地抖出賣了，肖衍放開了手，歐暖全無反應的撞在了冷的地面上，尖銳的痛刺得幾昏厥，口像是被巨石一遍遍的重擊，裡泛滿了甜腥的味道。“你究竟怎麼了？”

歐暖的完全站不起來，哪裡還能夠回什麼話，倒是一連串的汗混同著淚滾到地上。

肖衍看到的額上佈滿了細的汗珠，眼裡不斷的有淚水滾下，一滴滴打在玉石板上。看著綿的簌簌抖，這輕忽然無可抑制的震了他。他突然上前住的手腕，似乎略施力氣，就會輕易折斷。

肖衍看來十分的憐香惜玉，實際上他從心底憎惡人的眼淚，因爲那是懦弱的表現，然而此刻看到歐暖的模樣，他的心卻暗涌著無法言明的**。他邊的人太多了，從年開始就是這樣，所以他從來不曾對一個人這麼上過心，倒是遙遠的帝位才能吸引他。眼前這個人似乎是個例外，不知從哪天起，開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讓他不可理喻的憧憬著。此時他無法思考，只想把吞腹中，這個人是個迷人心的妖，但他一定要得到。

如果在最初歐暖像其他人一樣討好他、諂他，他本不會看第二眼。

下一刻，一陣暈眩，歐暖竟被他打橫抱了起來，離開了的硌痛骨頭的地面，還沒來得及反應，肖衍的氣息吹在臉上，帶來些涼意，讓霎那間清醒了過來：竟然在他懷中，而這個太子竟就靠的如此之近，他的呼吸讓人想起步步近的野，駭得一陣陣的戰慄。慌惶恐的想要離開，被他出的一隻手阻住了。頃刻間，的領口被扯了開去，散在肩胛下。他的兩隻手地住了的手臂。

“歐暖，我實在是好奇到底是什麼吸引了我，也許得到了你，我就不會這樣發狂。”歐暖只覺得寒意從小腹一路升上來，蔓延到四肢百骸：“殿下，我是明郡王妃！”“那又怎樣，我想要的人，就是屬於我的！”歐暖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的人，全然不知該如何行事，因爲此刻雙眼通紅的肖衍，彷彿完全換了一個人，像是被一種可怖的力量驅使著。

肖衍的手上加了力氣，歐暖驚恐地到：“若是陛下知道此事，一定會……”肖衍突然覺得，歐暖的冷的似乎沒有溫度，更是渾不住戰慄著。他抱著坐到椅子上，想查看的究竟怎麼了，讓如此痛苦。看著不住息，掙扎著要離他的控制，他只能在心裡恥笑徒勞無功的努力。

“歐暖，現在一切都是握在我手裡的，不要天真了！”

全無預料的，歐暖拼了命地掙扎，一不小心從他上滾下來，整個人無意識地狠狠撞向案幾，肖衍冷笑著揚手打翻了書案，把提了起來。再不給機會逃……

肖衍的外貌十分清雅，可是此刻卻發出可怕的暴戾之氣，彷彿有什麼東西勾出了他的本：“如果你求救，讓別人看見你這副模樣，會有什麼後果，你應當知道！”

歐暖閉起雙眸，心中幾乎痛恨得發狂。若是肖衍有一點理智，他也應當知道做出這種事會有什麼後果，這是知道，肖衍卻忘乎所以的！

“歐暖，睜開眼睛，你眼前的不是肖天燁，也不是肖重華，而是我，是我！”

很痛很痛，有搐一樣的疼痛在小腹如蛇一樣開始蔓延，像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在流失。他的滾燙，歐暖卻覺得渾發冷，千鈞一髮之間，突然聽見外面有巨大的喧譁，門像是被人猛地打開！

“暖兒？！暖兒？你怎麼了？！”

歐暖聽得出來，這是林元馨惶急的聲音，可是沒辦法回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有一個臂膀突然抱起了，歐暖吃力地擡頭，絳紗平蛟單袍，白玉魚龍玉帶，是，是郡王的常服。肖重華！耳邊似乎聽見他膛劇烈的，從未聽過他疾言厲，那般的憤怒，肖重華，你一定是瘋了，怎麼能擅闖太子府。如今在朝中，肖衍最忌諱的就是你，你怎麼能在這時候作出這樣的舉！

歐暖想要開口說話，可是腹中好疼，一剝離的溫熱，那樣溫熱的流水樣的覺，從裡汩汩而出。

最後的知覺失去前，暖兒，突然聽見肖重華這樣的名字，他的聲音這樣惶急、痛苦而忍。

有滾燙的眼淚打在冰冷的臉頰上。

你在哭了嗎。

朦朧中，卻覺得好笑，肖重華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落淚呢？亦或，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