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綾羅，竹管弦，目盼兮與巧笑嫣然，人與王孫公子。

風月門中的人穿著打扮自是與良家不同。祁京中秦樓楚館反倒比酒樓茶館都風雅，文人太多，追求現世不能及的理想的人更多，煙花巷裏頭反倒是了那種輕浮浪的氣氛。何況那邊的管事又多半與顧川言相，顧雲聽流連賭莊黑市，哪裏都去，卻唯獨沒敢踏足那條巷子第二次。

賭莊黑市裏尚有正事可做，風塵之地，實在也沒那個為了某一個皮囊一擲千金的興緻。——主要還是怕被顧川言逮到，再捅到顧伯爺那裏去。

「怎麼不走了？」曲雙快了幾步，回頭正看見顧雲聽站在街口，像是有些踟躇，「別是怕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極必反，這種地方來得，不得就有點好奇。」顧雲聽說是好奇，可看起來明擺著是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

優秀的骨相皮相見過太多了，好看的皮囊看厭了，而世上每一個靈魂都有趣，不過是不同的有趣罷了。

——都一樣，沒什麼意思。

顧雲聽幽幽地嘆了一聲，往裏走。

兩人夜裏出門，又是闖霆宮，穿得都是暗衫，簡單利落，可無論是妝容和材，都不會讓人誤以為們是男人。

兩個長相上佳的姑娘家，進此等溫鄉，總會招致目無數——

「嚯！這是哪家新來的花魁娘子，怎麼從前都沒見過？瞧著還像是江湖出的，夠勁兒！」一個醉眼朦朧的中年男子湊了上來，酒氣衝天。

「天姿樓的吧？別家哪兒有這樣絕的人兒？」

不算寬的街道上本就有各種各樣的男人，摟著各各樣的人閑逛，這會兒都紛紛圍了上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眼神曖昧，卻像是在審視兩件待價而沽的貨。

「嗨喲，我還以為這裏沒男人呢，倒是忘了，小倌兒沒有，客人多得是啊？」曲雙輕笑了一聲，對顧雲聽道。

「一酒氣，臉上出油。不是大腹便便，就是瘦骨如柴，我覺得不行。」顧雲聽淡淡地評價。

「差不多得了，正經人有幾個會往這裏跑？」曲雙看了一眼，眼疾手快地揪開了側邊過來的一隻胖手，瞥見那手的醉鬼主人裏似乎還叨叨著什麼聽不太清的渾話，略有些嫌棄地丟開了。

……

一刻鐘。

街上作了一團，大小酒鬼奼紫嫣紅地躺了一地，穿著各異風萬種的姐兒們都尖聲嚷嚷著躥回了自家樓里。

而罪魁禍首們已經被鴇兒畢恭畢敬地請進了天姿樓的雅間。

「這個、這個……」一向伶牙俐齒的鴇兒磕磕地開口，「二位祖、祖宗想看點什麼？」

「祖宗就不必了，」顧雲聽一笑，紅貝齒，明艷而張揚，「有什麼來什麼，且看著，不滿意再換就是了。」

鴇兒看人的眼一向毒辣，瞧見這兩人的容貌氣質，心思微，然而隔著窗聽見外頭還未散去的嚷聲，不敢。

別是又有人要來這街上開館子，提前來們這裏搶飯碗的吧！

鴇兒打量著曲雙，心中一陣翻江倒海，賠笑著，退出門外叮囑了幾句，又眼地回來伺候著：「這個——奴家已經讓人去準備了，二位、二位姑娘稍後，姑娘們馬上就來……」

這話怎麼說怎麼彆扭。

不是，想吳阿瑩干這行當那麼多年，從姑娘熬鴇兒，還是頭一回做這樣的生意！

「說起來，二位姑娘手、氣度都不凡，必定不是常人。恕奴家眼拙，沒認出來二位，咱們是不是……先前都沒見過呀？」

「的確是剛到霆都，」這種場合，曲雙最擅長應付，於是微笑著答道，「在下姓曲，從南面過來的。這位是——」

「姓裴。」顧雲聽極為自然地笑著答道。

做人不能太囂張。

做別人就可以。

「啊，原來是南面來的貴客，都說南邊的水土好，養出來的人果然不同凡響。」吳阿瑩其實也不知道們說的「南面」有多南，只不過客套話一向是這麼說的。稍稍停頓片刻，了手，笑著說，「不、不過……咱們天姿樓的姑娘，個個都是這街上頂尖的，價嘛，自然也就——」

人故作拘束地小心提了一錢的事。

領人上雅間，純粹是因為怕對方一個不高興把店砸了，可不管怎麼說生意還是要做的，錢還是要掙的，對方的底細，也還是要試探的。

「價錢好說。」曲雙不愧是在生意場上遊刃有餘的人，連掏錢的姿勢都十分老到。

一袋金子。

吳阿瑩見過的富人多如牛，可這麼大手筆的，還是頭一回見。

——就算是皇親貴胄來，也都是按價給錢，哪兒有上來就這麼大手大腳的？

一擲千金，也不過如此了！

吳阿瑩眼睛都直了，錢到了手裏，還談什麼搶飯碗？直接雙手奉上送給們都行！

「是還不夠？」曲雙挑眉，語氣卻略有些微妙，恰到好地令吳阿瑩察覺到了些許不明顯的不悅。

「不不不不，夠了！姑娘們想看什麼，儘管和奴家說，奴家一定給姑娘們安排最好的！什麼都行！」吳阿瑩熱絡極了。

「那就好。」曲雙微微一笑。

這位吳老闆好像還是太年輕了點兒，想事不算太周全。

……

為風月一行人人稱道的天姿樓，歌舞當然是好看的，比起宮廷酒宴上那些大雅的舞樂，生得多。

然而顧雲聽還是有些興緻缺缺的。

「不滿意？」曲雙揚了揚眉，有些意外。

歌舞這些是不太懂的，作為一個行外人，好聽就可以了。可是顧雲聽這樣的人，能比懂到哪裏去？

「還行。」顧雲聽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略一思忖，選了個相對含蓄些的形容詞，「不夠——風萬種。」

有一說一，曲雙無言以對之餘，還有點好奇，湊近了顧雲聽，小聲問，「怎麼，你還看過——更『風萬種』的？」

「祁國花朝群芳賞，聽說過麼？」顧雲聽抬眸瞥向，「顧月輕彈琴都比們纏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