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國的都城與祁京似乎也沒有太多不同，除了建築上出於氣候需求而導致的細微差異之外，沒有什麼讓顧雲聽到明顯不適應的。

大軍回城行進緩慢，然而畢竟拖延了幾日，他們抵達霆都時，易容葉臨瀟的陸君庭已經在城外驛站里等候了五日，而第六日，便要奉詔宮復命。

驛站。

這些日子陸陸續續有人前來拜訪，陸君庭忙於應付，故而不在房中。

「我還以為，你們是真的打算讓老陸去見皇帝皇后了。」曲雙從窗框上跳下來，反手關窗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連串作行雲流水一氣呵。

「考慮過，可行。」葉臨瀟不不慢地笑說。

「……那可是你親生的爹娘，還能認不出真假？」

「認不出。」

且不說他在祁京待了多久，就算是之前，他還在霆國的時候，常年征戰，或是在外經營，母子之間也是不怎麼見的。至於霆帝，老眼昏花了，更認不出了。

「……」

這些有爹有娘的，真的還不如這麼個無父無母的對自己的雙親有期待。

曲雙嗤笑了一聲，看向顧雲聽，不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這病還沒好呢？」

「沉痾難愈，積病多年，沒那麼容易好轉，還是要仰仗陸神醫費心才是。」顧雲聽垂眸一笑，假客氣。

「仰仗老陸費心，你和我說做什麼？」

顧雲聽揚了揚眉，意有所指：「你和他有什麼區別？」

曲雙面微沉：「我和他可什麼關係也沒有，你別胡說。」

「……」

住一間屋子，什麼關係也沒有。

嗯。

鬼都不信！

顧雲聽揶揄地道：「小兩口吵架，床頭吵床尾和，鬧給我們看，不合適吧曲老闆？」

曲雙當場表演了一個瞬間臉紅：「誰是小兩口？誰和他床頭床尾！誰鬧了？！我不認識他！」

曲雙高聲否認，繼而又小聲埋怨，「哼，人前君子，裝模作樣的！我是瞎了眼了才嫁給他！」

「……」這親可還沒到一年呢。

顧雲聽不聲地瞥了葉臨瀟一眼，想勸的話還沒出斟酌妥當，下一刻，曲雙便也忿忿地將視線轉向了葉臨瀟，怒目圓睜：「要是我和老陸和離，都怨你！」

葉臨瀟：「？？？」

未免有點濫傷無辜？

「前幾天我們剛到都城，皇宮那邊傳旨就讓我們在驛館里等著，結果消息沒等來多，人倒是先來了好幾個！就在樓下東面那排房住著呢！陸君庭天天往那裏跑，說什麼周旋，這有什麼可周旋的？是，個個國天香的，還家世顯赫，要是我是男人我也心！他嫌棄我直說啊！」

「……不至於吧？」顧雲聽問。

陸神醫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會貪、始終棄的渣男啊？

「怎麼不至於？還有個賜的夫人呢！不是，合著你們霆國打了勝仗回來就賞人？那你們霆國人還多啊！」曲雙越想越氣。

葉臨瀟：「……」

顧雲聽聞言，神頓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側著臉審視著葉臨瀟，戲謔地開口附和：「這何止是人多，還有家世顯赫的夫人？這勛貴之家的大小姐，紆尊降貴做妾室不合適，就直接提到正室的位置了？」

「不是，以前沒送過。」葉臨瀟解釋得很快。

「哦，所以現在才送，你覺得遲了？」

葉臨瀟迅速否認：「我沒有，你別胡說。」

「不覺得遲，那就是來得恰到好？」

「……」

這種狀況下應該回答什麼都只能憑猜，但猜多半也是猜不著的，正如水中月不可及。

存活與否，那是命啊。

「如果你一定要這麼想的話……」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葉臨瀟逐漸靠近了危險發言，然而話鋒一轉，輕笑出聲，道，「那我應該找一面鏡子給你。」

顧雲聽本來就是存了心思逗他，連下一句話說什麼都已經琢磨好了，卻等來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愣了一瞬：「找鏡子做什麼？」

葉臨瀟徹底笑出聲來，星眸微彎，盛著旁人無可比擬的溫：「讓你看仔細了，對我而言，恰到好的人只有一個，已經站在我面前了。在你之後，都是遲了。」

顧雲聽一眼進對方眸中，覺得自己彷彿真有那麼一刻，沉溺在了他眸中那片星海里。

他約是說了一句話。

顧雲聽老臉一紅，不大自然地別開了視線，調侃道：「哦。覺得來遲了，就是對此到可惜了？」

「並不。」

葉臨瀟知道這傢伙是在故意逗他，可總是於下風，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委屈，然而這些事上，用說的他是註定贏不了顧雲聽的，他只會做，偏偏曲雙又在場，他也不可能在這裏不要臉。

退一步越想越委屈。

「不是，那個——我說，這不是在說我和老陸的事麼？你倆這一唱一和的，演什麼呢？」曲雙適時地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

顧雲聽不是特別能理解，一個將十三弦經營得風生水起的人，在日常生活里竟然意外的遲鈍。

「我問你，宮裏送來的人也好，『夫人』也罷，都是賜給誰的？」顧雲聽面帶微笑，諄諄善。

曲雙一臉莫名其妙：「大皇子啊。」

「霆國大皇子是誰啊？」

「葉臨瀟啊。」

「葉臨瀟在哪裏啊？」

曲雙下意識地指了指葉臨瀟，忽然將這幾個問題串聯了起來，猶如醍醐灌頂：「對哦！要納妾的不是老陸，是葉臨瀟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愉悅，顧雲聽也沒有打斷，好整以暇地靠在葉臨瀟上，眼神略微有些複雜，以同為主，彷彿是在看一個小傻子。

「怎、怎麼了？」曲雙被盯得發，笑聲戛然而止。

「葉臨瀟在哪裏啊？」顧雲聽又問。

曲雙一頭霧水，又指了一遍，結結地道：「這、這裏啊……」

「那現在，在樓下和那些人們周旋的人是誰啊？」

曲雙：「……」

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