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不也有燈？」顧雲聽笑了笑，徑自向那兩座湖石之間的小路走。

聽說每年上元宴的燈都是新的，可每年那些人心心念念想奪魁，都只從頭開始，最多看幾百盞就到了散宴的時辰。就算所謂真正賞燈的人，也不過是從中間開始，倒著向前看，頂多也不過就是到一千盞左右，這麼算來，最末的幾盞宮燈未免也太寂寞了一些。

小徑西側不遠，有一片不算小的湖，從湖上遠眺，可見一座長長的廊橋橫在水面上，廊橋上燈火輝煌，宮人們從橋上緩緩走過，井然有序，又賞心悅目。

有風，吹皺湖面，冷寂的圓月灑下清輝，湖粼粼，說不上是清冷還是熱鬧。

「我忽然想起來了，王爺送我十三弦，我卻還沒有送過回禮。」顧雲聽走到湖邊的時候，的目著湖，不知又是在琢磨些什麼。

「嗯？」

「我窮窮的，沒什麼家當，也沒什麼特別的本事。不如——就用這般好景作回禮，你看好麼？」

的語氣很淡，沒什麼起伏，卻好像藏著訴不盡的千言萬語。線太暗，葉臨瀟看不見的表，就不住去猜。可是顧雲聽太難猜了，好像是個有野心也有心計的人，裏的話真真假假，不能全信。可有時候葉臨瀟又覺得好像什麼都不求，偶爾算計，都只是如稚子般一時興起。

客氣的時候很客氣，囂張起來又斑點都不見外，明明隨心所毫無章法可言，卻總讓人覺得好像一切都在的掌握之中。

葉臨瀟的思緒飄得太遠，忘了回答顧雲聽原本並不需要確切回答的問句。

顧雲聽輕笑了一聲，「不夠麼？」

「不是，」葉臨瀟的聲音略有些發悶，「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想做什麼。」

「調啊，不然呢？」

顧雲聽答得很快，沒有半點猶疑，「怎麼，王爺是在擔心？」

「我擔心什麼？」

「擔心我別有用心？」

接話的時候，好像早就料到了對方要說什麼，葉臨瀟溫吞的試探還未問完，的反問就已經口而出，倒顯得前者尤其心虛一樣。

顧雲聽手掬了一抔水，指尖及水面的剎那，寒意順著中指一路鑽進心上，的手下意識地了一下，卻沒回來，反而將湖水舀起來，看著被月染月白的水珠沿著指盡數淌回湖中，又重新掬了一抔，循環往複。

昭寧園中的燈太暖，照得人險些要忘記晚冬的徹骨寒冽。不過當手適應了湖水的溫度，也就不會再覺得冷。

葉臨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孩子氣的舉，角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王爺其實本不必多慮，我沒什麼特別的目的。」顧雲聽漫不經心地道，「我什麼也不缺，也不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麼，只是覺得……你知道為什麼昭寧園中熱鬧，唯獨只有這條路沒有人麼？」

的話只說了一半，又問得突然，葉臨瀟一時有些發愣。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多，他思忖片刻，給出了其中最為簡單的一個，「這裏沒有點燈，太黑了。」

「對，人大多都喜歡待在亮堂的地方，」顧雲聽道，「可是太亮的地方有一點最不好。」

葉臨瀟知道的意思，「在里每個人的反應都一目了然，要裝，很虛偽。」

「也很累啊，所以啊，像我這樣的人，最喜歡待在黑的地方了，」意有所指地笑了，「我認識的人不是很多，會陪我藏在暗看燈的人也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