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眼中的芒逐漸散了。

眼中含著淚，迎著晨間的，可眸子裏卻仍然黯淡，如死水，沉寂無波。

「奴婢……奴婢明白了……」

失魂落魄地喃喃了一句，退開一步向顧雲聽跪了下來，鄭重地叩了三記響頭，然後起了，離開之前，低聲且迅速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小鸞也有些許著急，但想到綺羅從前所做的那些事，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且慢。」顧雲聽面無表地喊住，頓了頓，「對不起什麼？」

「從前奴婢跟在四小姐邊，是四小姐的大丫鬟，得勢的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沒欺負過別人，也從來沒想過那些人究竟會怎麼樣。可今日奴婢自知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才終於明白，那日在鳴雁山下，三小姐瀕臨絕境時是何種心……」

綺羅哽咽著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地平復了緒，才又接著道，「奴婢不敢奢求三小姐原諒，您也並不欠奴婢什麼，今日來，也只是想為了家中母親賭一賭，求一條生路。但既然此路不通，奴婢也沒什麼好怨的，只恨自己當初沒能早些懂得這些事，否則，也不會羅到這步田地。」

「我可以救你娘。」

綺羅聞言，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您說什麼？」

顧雲聽笑了：「我不說第二次，沒聽見算了。」

「不不不，奴婢聽見了！奴婢都聽見了！」

綺羅連忙回過神來謝恩，可還沒等跪下，那顧雲聽便又道：

「你娘無辜，如果你所言不假，我當然可以救，順便還能以此來讓沈氏母敗名裂，我何樂而不為？至於你——」

拖長了調子，意味深長。

「只要小姐願意救我阿娘，奴婢就是死了也心甘願！」

「你是生是死與我無關，」顧雲聽糾正，「不過既然我想手這件事，那麼多救你一個不多。只是有一件事讓我為難，你一向為青蕪居辦事，如今忽然投靠了我，實在有些可疑。若我今日對你網開一面，將來你再反咬我一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抿了一口茶水，又道，「再者說，背叛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三，你今日背叛了沈姨娘，改日再背叛了我，那我不就自討苦吃了麼？」

「這……」

綺羅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鼓足了勇氣抬眼正視著顧雲聽，鄭重地道，「小姐信不過奴婢是人之常，奴婢不奢求活命，只求小姐能救下娘親……」

張了張口，未語淚先流，「若奴婢真有什麼不測，也求小姐務必不要告訴老人家奴婢的消息……只說府里待我很好，給我許了一戶人家，嫁人生子去了吧。」

的神決絕，顯然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了。

顧雲聽輕嗤。

什麼嫁人生子？這麼拙劣的借口，娘是上了年紀腦子糊塗了才會相信。

「你能有什麼不測？」顧雲聽涼涼地道，「我說了，我這裏不缺你，但也不多你一個。青芷居里只小鸞一個，也的確有些忙不過來，我想從沈氏手裏把你討過來也沒什麼可麻煩的。不過中山狼的故事想必你也聽過，我的心沒那麼大，若是你不能讓我信任，我不會留你，不明白麼？」

綺羅愣了許久，很是錯愕。

顧雲聽等了片刻，宿醉未醒的躁悶讓變得不耐煩起來。蹙眉，道：「沈姨娘是用你阿娘威脅你的是麼？這個主意不錯。」

「什、什麼？」

「我會給你娘找一個信得過的大夫治病，如果你想見，也可以同我說，我自會讓你們相見。但這也就意味著你阿娘的命握在我的手裏，如果你想背叛我，可就要先思慮周全。當然，要是你找到的新主子本事比我大，能平安把從我手裏帶走，倒也不失為一個兩全的辦法，不過前提是，你們能帶得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