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昕重新洗了一回臉，香云香一個捧盆一個替挽發。香珠問：“娘娘，水里要不要加一點藥面兒？”

顧昕趕搖頭：“不必了。”

洗臉水覺得干干凈凈就行，冬天兌一點熱水，現在天熱，直接用涼水也可以。反正臉上素來不多搽許多東西，用不著逮著一張臉翻來覆去的洗，又洗不出花兒來，倒要擔心會不會洗破了皮。

“娘娘，試試新送來的香吧？奴婢聞過了，香味兒都不算太濃。梅花，玉簪，茉莉，香雪……都好，白凈細，娘娘試哪個？”

顧昕不為所：“就用我平時的那盒。”

香珠不肯輕言放棄，不屈不撓接著勸：“娘娘那盒開盒都快一個月了，本就是春天用的，夏天再用可不相宜。再說，近來天熱，奴婢看盒子最上面都要結塊兒了……”

“那就把結了塊兒的刮掉，下面的還可以繼續用嘛。”

顧昕在顧家的時候，從來不搽脂，進了宮以后也很用。冬日漫長，天寒地凍，頻頻洗臉上妝還不夠折騰人的。現在嘛，會寧宮總有人來，或是來請安的，或是來說事的，皇上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來了，也不好素著臉見人，于是搽、描眉，偶爾上點脂，在來說就已經算是很隆重打扮了。

要知道上過妝，過后洗臉總得換兩次水，這樣麻煩，還不隆重嗎？

香珠沒法子，只好把舊盒拿出來。這盒還是過年時候份例里的，照香珠來看，這既不香，也不是最白，在指尖捻一捻也不是最細的，不知道娘娘為什麼就中意這一盒。

如果說是為了儉省，那也不對。娘娘不是個小氣的人。

那是舊？也不見得，娘娘并沒有一件裳一定要多穿幾回，穿到舊穿到破這種堅持。

那只能歸結為娘娘不香這緣由上頭了，畢竟新送來的幾盒，都香。而原來娘娘用的這一盒，確實一點香味兒都沒有。

顧昕給自己薄薄的上了一層，看看香珠打開的這些新來的胭脂，挑了玫瑰的那一盒，用指尖蘸了一抹紅，輕輕勻在上。

薄薄的玫瑰在上暈開，顧昕看著鏡子里映出來的面容，抿著角，出略微疑的神。

大概平時看慣了自己不施黛的模樣，乍一上妝，還是這種艷的玫瑰澤，怎麼看，怎麼覺得鏡子里這張臉，有點陌生。

臉還是自己的臉，但象是套了一層殼似的，怎麼看，怎麼著一假。

“娘娘真是國天香……”香云沒聽戲，張就夸：“就是那曲兒里唱的，傾城又城國，是吧？”

香連連點頭，就恨自己笨，沒有香云那麼會吹。不不，不是吹。娘娘本來就是這麼，怎麼能吹呢？就是實打實的夸啊。

“快別說了。”顧昕了手臂，覺汗全豎起來了：“不太好看……”

“這還不太好看，那什麼才好看？”香珠有時候都想撬開娘娘的腦殼，看看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麼怪念頭。這麼好看還不好看？

顧昕再認真的看看鏡子，取了帕子想把脂掉。

也許不難看，但是總覺得怪異，看不慣。

“哎呀娘娘，這洗了臉又上了妝，怪不容易的，就多留一會兒，別這麼急著啊。”

顧昕瞥了香珠一眼。

這一眼吧，讓香珠有點兒莫名的心虛。不過心虛也是暫時的，很快就理直氣壯的直腰板了。是有私心，但這私心也是為了娘娘嘛。皇上今天特意讓人跑一趟，送了一碗茶來，保不齊皇上今晚就來會寧宮了。就算不來，也可能召娘娘去勤政殿伴駕啊！

娘娘平時不打扮，哪怕是皇上來會寧宮，也不那麼上心。

香珠急的夜里都睡不著覺！娘娘怎麼就不明白呢，貌在宮里固然珍貴，可是貌往往還要跟“年輕”湊在一起。宮妃的好年華也就是十幾二十歲，能得寵時的就是那麼幾年，娘娘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還有大把時可以揮霍。不趁著現在趕博寵，再過個三五年，再的鮮花也變昨日黃花。

“行吧，那就先留著。”顧昕退讓了一步，但馬上提了一個要求：“我想吃前天膳房做的那道涼瓜冰酪。”

香珠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頭：“行，奴婢這就讓人去膳房。”

這個涼瓜冰酪是一道冰點，涼得很，香珠平時可不敢縱著貴妃吃這個，就怕吃壞了肚子。再說子不應該多吃寒涼的東西，上次太醫來的時候還說過呢。膳房也實在是沒有分寸，只想著討好貴妃，一味的做這些涼東西，上次那冰酢櫻桃也是夠涼的，幸好娘娘沒吃幾口，賞給們幾個分了，香珠也沒敢吃，怕真吃出病來誤了差事，香就沒管住，那大半份兒都吃了，然后……就抱著馬桶過了一夜。

幸好娘娘沒事。

這次又要吃那涼瓜冰酪，瓜本來就寒，再做冰酪那還得了？

香珠打定主意，回頭膳房真把冰酪送來，也就容娘娘吃個一口半口，決不能放任把一份兒吃完了。至于理由嘛，這不快要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嘛，總不能為了零兒耽誤了用膳嘛。

香珠給趙良使個眼，趙良心領神會，去膳房的時候就不必那麼著急，慢慢的走嘛，到了膳房，再看著他們多做幾個菜。中午沒做的清蒸鱖魚啊，酸魚湯之類的全都安排上，點心也要做，不這冰點要做，熱的也可以做一些。

韓太監又過來套近乎，輕聲問：“趙兄弟，皇上的膳，是不是也預備上？”

趙良猶豫了下：“勤政殿還沒消息，聽說皇上這幾日又為了水患的事煩心，不知道今日來不來。”

韓太監一拍脯：“這不打，我讓人先預備著，到時候你讓人知會一聲，我這邊直接就能擺齊一桌。”

趙良趕跟韓太監道謝：“韓公公，這份兒我記下了，多承你照顧。”

“喊什麼公公啊，咱倆這，早就讓你喊一聲哥哥，你還非得跟我生分。”

趙良笑的很誠懇，韓太監笑的更親切。

膳房門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良一回頭，就看見自家那個出名實心眼兒小海子一頭扎進來，用平時絕沒有過的大嗓門兒喊了一句：“皇上來了，快備膳。”

趙良愣了一下就回過神，韓太監臉上的笑容則比剛才更隨和親切了，仿佛小海子也了他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樣。

“有，有，這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