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的杵在院門，目緩緩下垂，收回了投放在桌邊的視線。

回想著剛剛那輕之聲，一時間，錯愕和不解，隨之而來。

居然在教業哥兒他們念字！

而且，念出來的字都是對的！

認識字兒？

正想著，不遠青姐兒的聲音忽然響起：“大哥，你回來了怎麼不進門，也不吭聲？”

趙懷安下意識的朝著木桌的方向看去，不想，就對上了羅婉兒那帶著困的目。

他頓了頓，面無表的轉關了木門。

“大哥怎麼不說話？”青姐兒狐疑的看了看羅婉兒。

羅婉兒搖頭，也是一臉的懵。

不過人回來了就好，那韭菜炒蛋估計都放冷了！

想著，羅婉兒趕忙去灶下加了點火，又將韭菜炒蛋熱了熱，從攤子里抓了些泡辣椒出來，這才招呼著大伙兒吃飯。

飯間，趙懷安檢查了兩個孩子臨摹的字，只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話。

羅婉兒著飯，回想著適才趙懷安站在院門的場景，忍不住皺了皺眉。

瞧他那架勢，他應該回來好一會兒了，既是如此，他應該知道教業哥兒和青姐兒認字兒了吧。

難得的是，他倒是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既沒借著這個機會挖苦，也沒懷疑點別的！

不正常，實在是不正常。

想著，羅婉兒不由多看了趙懷安幾眼，許是看人的目頻繁了些，只引得蕓娘一陣輕笑。

羅婉兒被蕓娘笑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聲，又埋頭繼續吃飯，再不過問趙懷安心里的想法。

偏生，這時，蕓娘湊過來，朝低聲說了一句：“婉兒，自己的相公隨便看，不用著打量。”

羅婉兒只覺臉上一燙，下意識道：“我沒有。”

蕓娘會意一笑，直笑的羅婉兒面訥然，還想說點什麼，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極響，一聲蓋過一聲，在這靜謐的夜中，顯得格外詭異。

眾人對視了一眼，趙懷安率先起去開門，不多時，就見一個人影，帶著一子撲鼻酒味兒，跌跌撞撞的桌邊走了去。

“大嫂，你，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代，你兒子怎麼把我家金寶打那樣了！”

說話的人，正是許久沒有回來的趙富。

許是酒喝多的緣故，他一張臉通紅，連著眼神也有些不大好，他本是要一路往蕓娘那邊去的，不想卻跌跌撞撞的朝羅婉兒那邊走了去。

趙懷安濃眉微挑，快步上去，就攔了趙富的路：“五叔，你醉了。”

趙富聽出是趙懷安的聲音，扭頭，用手指著趙懷安，‘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兒來。

蕓娘急了，心知趙富是個慣是個借酒撒潑的人，就怕他鬧起來，沒個收拾，就想過去解釋幾句

羅婉兒見狀，忙朝搖了搖頭：“娘，你別，懷安知道理。”

蕓娘急啊，家懷安子本就不好，若真和趙富打斗起來，還不得吃虧？

羅婉兒卻不覺得趙懷安會有什麼事兒。

從那日，他輕而易舉就折斷趙金寶腕骨時，就發現趙懷安和那些手無縛之力的書生不一樣了。

“你賠我錢！懷安，都是一家人，你打了金寶，你賠我錢。”

這時，趙富再度開口，聲音竟了許多：“懷安，我，我知道你們秀才，每月還有錢糧，你，你賠的起！”

“他五叔！”蕓娘驚了，若說之前，以為趙富過來，是來要解釋的，那麼，此時此刻，算是明白了，趙富是來要錢的！

他們家，哪兒有什麼多余的錢！

“五叔，你明日酒醒了再和我說。”趙懷安沉聲說了一句，拽著趙富就往外走。

羅婉兒沒想到趙懷安會直接趕人，一時間有些驚訝。

眼看著趙懷安拽著人快到院門了，院門再度開了，趙二叔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

他先是焦急的朝院里掃了掃，眼看著屋中一切正常，這才松了一口氣，冷聲呵道：“老五，你這是干什麼！”

趙富喝醉了酒，又被趙懷安一拽，早就暈頭轉向了，哪兒還能回話？

趙二叔見狀，氣的直跺腳。

“早知道你是這德行，老子當初就不帶你去縣里了，惹了一賭癮，還回來要錢！”

趙二叔罵咧著，抓著趙富的領子，就要將他提出去。

“他二叔。”蕓娘急急的了一聲，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趙二叔索就將趙富推了出去，只聽‘砰’的一聲，趙富似是摔了一跤。

趙二叔渾不在意，反手栓了門，拉著趙懷安就往桌邊走。

“他再賭坊賭錢，欠了一堆債，賭坊里將他扣了下來，我跑了好幾日，才湊夠錢將他贖了回來。”

趙二叔說到此，不由恨得牙：“結果，他倒好，還念著去賭坊賭錢，我要早知道他是個沒出息的，我就由著人剁他手指，還免得浪費錢！”

蕓娘有些吃驚，實在不想，這短短幾日，竟有這樣的變故。

羅婉兒則見怪不怪，趙金寶那樣的人，能有多好的爹？

“大嫂，你沒事兒吧？”趙二叔見蕓娘不說話，頓時就有些擔憂。

蕓娘搖頭，就有些后怕，怕他明兒個醒來，還惦記著問他們要錢去賭。

“既是如此，二叔不妨把人拘好了，免得再跑出去賭。”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趙懷安開了口。

趙二叔聽得這話，只覺有理，當下就決定將人綁回去看管好了。

趙二叔走后，趙懷安只囑咐蕓娘明兒個將門鎖好了，便沒再多話。

飯后，趙懷安回了屋中，才打算溫書，就瞟到了那床木棉花褥子。

他濃眉微蹙，徑直出門，問了青姐兒：“褥子哪兒來的？”

“大嫂嫂買的，大嫂嫂還說，大哥你是咱們家的希，你日后是要位極人臣的，我們都不要耽誤你念書。”

青姐兒如豆子一般，歡歡喜喜的將大嫂嫂說過的話復述了一遍。

趙懷安面微僵。

他深吸了一口氣，默念著‘位極人臣’這四個字，恍惚間，似乎就明白羅婉兒為何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了。

這人竟將主意打到了他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