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鄉貴,人離鄉賤。
在大虞朝這話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從江陵府一路上京城,順風順水坐船也得二十多天,其中花費的力和金錢暫且不說。
是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想要回來卻是難上加難。
不同于江婉生活的前世,飛機漫天高鐵遍地,在大虞朝,上個京城連直達的馬車都租賃不到。
若不是李家自己有船,能沿著嘉裕江一路走水路,不必經輾轉之苦,要雇車走旱路的話,這一趟下來最起碼也得一個多月的時間。
逢山過山,逢水過水,馬車和船只番更替,當真是想想這份折騰都折磨人。
就比如小柳樹村的村民,在村里作坊開工之前,好多人一輩子都沒上過柳鎮,能去一趟臨江縣城的人都是麟角。
江婉去京城本是臨時起意,從接到風聲到登門,那時間就更短了。
江婉打量著面前的崔婆子十分不解。
姚娘子生產那日,在桂花小院初遇崔婆子和沈婆子妯娌,江婉就知道這個崔婆子膽大心細。
年初的時候才資助在江陵府落下腳。
“你在府城的生意不好做嗎?”
不應該呀,雖然江婉只負責傳授技藝,但崔婆子的大名已經傳了不富貴人家的后宅,這事是十分清楚的。
“托東家的福,生意尚且過得去。”崔婆子笑臉盈盈。
這就越發令江婉看不懂了。
在江陵府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何苦還要跟著去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老婆子我就是想著,咱們的接生方法與眾不同,在臨江縣、江陵府能救人命,不被救的人都謝咱們是活菩薩呢,京城那麼大,難道就沒有需要幫助的產婦嗎?”
“東家大恩老婆子無以為報,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將東家的心傳揚出去,讓天下人都跟著益!”
崔婆子的目熱烈,“平常沒有條件也就罷了,如今東家正好上京城,老婆子就想腆著臉搭個順風船。”
嚯~
江婉定定地看著崔婆子,想不到這個人還有如此大的格局!
“還有一個原因。”崔婆子被江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妯娌聽說我在江陵府的生意好,如今也搬了過來。”
“我就想著大家都是東家的恩惠,也沒必要去爭個頭破流,既然看中府城,讓呆著就是了……”
好吧。
江婉無話可說。
“那你呢?”這話是對著羅霽月說的。
如果沒有記錯,晟王當初離開江陵府時,是言明了可以將帶去京城的,是自己執意留下。
怎麼如今又改主意了呢?貌似這事兒過去也沒多久。
“我就想著,跟東家出去漲漲見識!”
羅霽月到底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蹭個船靦靦腆腆,一句話便紅了臉,低垂著頭連看江婉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絕對沒有崔婆子那張臉銅墻鐵壁的功夫,理由一點都不冠冕堂皇。
不過這人是晟王托付關照的,平常在江樓干活也踏踏實實,難得提個要求,再說船那麼大,多一個人也不多。
“你們最好都想清楚,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也是頭一回去京城,能不能混出個樣子誰都不敢保證,況且常言道:京城居大不易。在人生地不的地盤,價還貴,并不一定比咱們江陵府住著舒心。”
對于羅霽月,江婉是不打算怎麼勸告的。
畢竟人家背后有后臺,大不了進了京城將打包送給晟王就是了,江婉這話更主要是對崔婆子說的。
“東家放心!”這意思是答應自己了。
崔婆子一臉喜地沖門外揮了招手,立即嘩啦啦進來一群人。
還不等江婉看清楚,這些人便齊齊跪在了的面前。
!!
“這是干什麼?”
“東家,您傳授咱們那般神乎其神的技藝,咱一家人本當做牛做馬才對,但東家心善,并不收咱的契。”
“但咱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此后一家老小全都追隨東家,任憑東家差遣!”
“任憑東家差遣!”
隨著崔婆子的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人齊齊高呼,其聲勢嚇了江婉一跳!
崔婆子與他的丈夫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兒,全家一共五口人齊齊整整。
原本只以為崔婆子膽大,卻沒想到竟是效忠。
……
大多數人都有慕強的心態。
而放在大虞朝這樣的封建社會,慕強已經超出了神的領域,而是實打實的用效忠來換取好。
比如,中舉的舉人已步國家的統治階層,不僅免除稅收和徭役的政策,在律法上也多有優待。
不弱小的富豪商賈不惜送出重金也紛紛來賀,不過就是希打好關系得到庇護。
當初江婉穿過來時,家里所有的積蓄全都是李文勝中舉后別人送的賀禮。
崔婆子如今舉家來投的行為,就是典型的尋求庇護。
崔婆子從事著三姑六婆的行當,社會地位本不高,這是看好了李家的前景,讓全家人跟著幫閑跑,混個不錯的日子過過。
崔婆子一家的舉讓一旁的羅霽月都看得眼紅心熱。
們羅家當初最鼎盛時期,也沒有幾戶幫閑,手底下大多是攥著契買來的奴仆。
奴仆就是主人的私有財產,命運與主家休戚相關,只有聽命從事的份,很多事派不上用場。
但幫閑就不一樣,他們有合法的良民份,是被主家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大多忠心耿耿。
就算犯了事,也牽連不到主家。
有不大家族的人,就是靠這些幫閑來做一些見不得的事。
江婉對這種方式倒是不太興趣,現在李家雇傭的人,全都是李延平立功被嘉獎的十五名家將,以及他們的家人。
不過如今自家的家業越來越大,這些人手也漸漸鋪排不開了。
再看看崔婆子一家真意切,想想那一手手藝,倒也沒有拒絕。
等到上船赴京的時候,原本只做細微的調整,結果船上卻生生多出七個人來。
“開船!”
隨著李延宗一聲令下,船夫們便行起來,李家最新購買的那條大船緩緩移起來,慢慢的駛出了江陵府碼頭。
岸上送行的人依依不舍,李翠一手牽著珠兒,一手牽著瑜哥兒,騰不出手,眼淚卻順著臉蛋默默的往下流。
“翠兒姐姐,干娘啥時候能回來啊?”人還沒有離開,珠兒就已經開始盤算江婉的歸期了。
“很快,一定很快!”
娘已經帶著他們一路走這麼遠了,這次也一定能順利走到京城!
蔡七爺的目同樣追隨著船上那道漸行漸遠的影,心里五味雜陳。
當初還能借兄弟的口小心試探,如今那人卻已是他拍馬都難及的了。
有很多話從此只能埋在心里。
“罷了,罷了,既然將船隊托付于我,那就好好替經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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