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東城外封凍的澗河被悉數鑿開,兩排一人多高的冰墻在河水西岸聳立而起,位于最側的冰墻之人頭攢,匯集了千上萬的男老。他們不是被征召起來勞作的民夫,而是觀刑的百姓。
沿著冰墻側,上百個著囚服的男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咒罵聲,哭泣聲,告饒聲,不時從其中傳來,但很快就被百姓們鼎沸的議論聲而湮沒。
“看看,那不是崔安世的家奴嗎?平日里耀武揚威,欺男霸,想不到也有今日下場,真是活該!”
崔安世絕大部分的家奴都在校場的變故中被盡數斬殺,但也有極數人因為沒有跟在他的邊而暫時幸免,后來大都被契苾賀帶人給搜捕了出來,又因為有著陳千里的阻止,一直活到了今日。
現在,秦晉決定拿他們的骯臟的祭旗,激發城中軍民的抵抗意志,也算是盡其用了。
新安縣縣廷在秦晉的帶領下幾乎傾巢而出,陳千里展卷宣讀著待宰囚徒的罪狀。
“……通敵造反,誅聯三族,當此非常之時,上安天心,下順民意……即刻行刑……”
宣讀完畢,秦晉沖陳千里點點頭,陳千里則面無表的又提著氣高呼了一聲:“行刑!”
赤著上的劊子手,手持著鋒利的大斧早就躍躍試,聽到縣廷長吏的命令,早就有人上前將囚徒的腦袋按到在刺骨的冰面上,鋒利的大斧閃著耀眼的狠狠揮落。
上百顆淋淋的頭顱當場滾落,囚徒腔子里鮮箭一樣噴到了幾步遠的冰墻上,瞬間的功夫就將冰墻染的通紅。接著,劊子手上前將親手砍下的頭顱揪住發髻,高高的舉起,呼喝道:“請百姓們驗看,通敵造反者已經盡數伏誅!”
幾日下來,誰家沒有好男兒死在逆胡叛軍手中,百姓們自然恨了這些通敵的敗類,見到這些人伏誅頃刻間人心大快,呼喊萬歲,威武之聲不絕于耳。
斬首的尸統統扔到澗河河水中沖走,至于頭顱則被整齊的碼放在冰墻上,以震懾心懷不軌的叵測之人。
唯一的憾是,被斬首的人中并不包括范長明的族人,當契苾賀帶著千人隊趕到長石鄉以后,范氏族人造就在范長明的帶領下,逃之夭夭。捉不到正主,又不能牽累其他人,契苾賀只好悻悻的返回新安。
其實這也在理之中。以范長明狡過人的子,在得知蕃兵叛軍敗退后,怎麼可能還留在長石鄉等著人上門去拿他呢?
“聽說那老豎子被生生氣的吐了!”
“也難怪,老年喪子,這種打擊擱誰上都不了!”
“哼!還不是那老豎子自作自?弄到現在沒了子嗣給他養老送終真是活該啊!”
范長明的兩個兒子,范伯龍和范仲龍都因范長明作而死,等同于是他間接害死了自己兩個兒子。
圍聚在秦晉后的佐吏們在低聲議論著范長明,陳千里回頭狠狠瞪了那幾個佐吏一眼,他們了下脖子,瞬間就沒了靜。一場腥的刑殺讓所有人都心懷畏懼,看到府君的面沉似水,便都知趣的閉上了。
這其中與縣廷一干人站在一的鄭顯禮則顯得有幾分格格不,他對秦晉這種以殺人震懾人心的方法是持保留意見的,但是鑒于此人面對逆胡叛軍歷次都能化險為夷,反敗為勝,便也認定這未必是秦晉的泄憤之舉。
前日城外一戰,死傷無算,秦晉一手帶出來的團結兵折損了大半,就連丁壯們都是十損其四,秦晉的確是憤怒了,這才有了今日澗河的大刑殺。
刑殺結束,百姓們們被組織起來返回新安城,原本人聲鼎沸的東關城外立時就變得一片蕭索,只有一人多高的冰墻上,那一字排開的頭顱倍顯猙獰可怖。
心腹們隨在秦晉的后,他們對這位殺伐決斷的秦府早就佩服的五投地,相信只要有他在,新安便會守的如金湯城池一般。不過,這幾日已經有人開始在私下里議論,高仙芝的二十萬兵馬究竟什麼時候能抵達新安!
“走,去城南!”
這一日,秦晉的話的出奇,上馬之后,一抖韁繩,戰***關城與南山之間的皂河谷地奔去。陳千里、契苾賀、鄭顯禮也拍馬跟了上去。
十數匹戰馬很快便從關城與南山間的狹窄谷口進,這個所謂的谷地不過是皂河封凍形的,一旦出暖開化,再想進卻是難上加難。與外面深可及膝的大雪不同,谷地封凍的河面上僅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學殼,馬蹄踩踏上去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條河谷大概有六七里長,走了約有三四里的路程,河面逐漸寬闊了起來。顯而易見,出口狹窄,河水自然就會變得湍急,難以行船,以使關城險要。只不知這是當初建造關城的人故意為之,還是山勢水勢原本就渾然天。
不過再往前走,山勢便突然變得陡峭起來,連帶著河谷也在逐漸收窄,再也不能幾匹馬并排前進!
一行人都被秦晉弄得滿頭霧水,這皂水河谷雖然可以作為通往新安城以西的通路,但卻鄰著新安南城,地勢險要極了,并不會對死守新安構威脅。
而秦晉卻突然發問了,“鄭將軍,那日足下從這條谷地經過時,城上可曾有人注意到你們?”
鄭顯禮被問的一愣,繼而仔細回想一番后,便搖搖頭。
“那日鵝大雪下的幾步遠就難以視,我又命部下以麻布包裹了馬蹄,行走在谷中便悄無聲息,人們的心思都在危在旦夕的東關城上,沒注意到,也是有可原!”
可秦晉卻突然面一變,聲音變得已經有幾分冷。
“如果再有一個這樣的雪夜,東關城會不會再次上演這種況?”
契苾賀陡然醒悟過來,失聲道:“難道蕃兵會有可能從此過……”愣怔了一下,他又信心滿滿的道:“府君不必憂慮,咱們在谷口如澗河冰墻那般炮制,將這河谷封堵就是,蕃胡叛軍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別進來,除非他們生了翅膀!”
他的建議得到了人們的同聲附和,不過鄭顯禮卻覺得,秦晉親自走了一遭這河谷,絕非僅僅是要封堵谷口這麼簡單。
果然,秦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不,不要封堵,我就是要讓蕃胡叛軍,趁著大雪之夜進這里,正好給他們來個火燒皂河谷!”
鄭顯禮聽罷,不為秦晉的想法擊掌絕,但問題也隨之而來。
“此計雖好,怕只怕逆胡叛軍不肯乖乖彀啊!”
直到此時,秦晉的臉上才出了些許笑意。
“這就要謝我們的范嗇夫了!”m.166xs.cc
眾人一陣愕然,謝他何來?
秦晉忽然指著這谷中薄薄的雪地上一條深淺不一腳印直向西延而去,“難道諸君就沒注意到,這新下的雪上有新踩出來的足跡嗎?”
“難道?”
陳千里失聲道,“難道是范嗇夫派了細來探查這條谷地?”
秦晉指著邊的戶曹劉四道:“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劉四這才帶著一副獻寶般的表上前道:“說來慚愧,俺有個表叔家就在長石鄉,也是巧了,今日一早俺在南城上當值,正瞧見俺這表叔從那峭壁上攀爬下來。當時俺就扯著脖子問他,冰天雪地的來作甚,他只說趁著大雪來打幾只野兔,開開葷。百姓鄉民們經常由此攀爬,上山打獵砍柴,俺也就沒多想。可過后越想越不對勁,就把這事告知了府君……府君當時就斷定此人是范嗇夫的細!”
眾人沒想到今日一早居然還有這樣一段曲。劉四咽了口唾沫又道:“俺當時還不敢相信,俺那表叔果真從了范嗇夫那老豎子,然后就打發俺兄弟去長石鄉走了一趟,諸君猜猜結果如何?”
“別賣關子,趕說!”
契苾賀被劉四弄得不耐煩斥了一句,劉四嚇得一脖子,也顧不得賣關子了,乖乖道:“俺表叔那個里跟著范嗇夫走的不下百十號人,俺表叔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此,契苾賀冷笑道:“這回范嗇夫老豎子又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很快又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顯出幾分憂。“咱們沿著東關城外的澗河修了兩道冰墻,又鑿開了澗河河面的厚厚堅冰,滔滔河水豈不是阻礙了他們進這皂河河谷?”
“也不盡然!”陳千里跺了跺腳下的覆蓋著雪層的皂河冰面,“皂河流出河谷,在東關城外與澗河匯,咱們可沒將冰墻修到皂河上啊。相反,如果得計太容易,反而會讓多疑兇殘的逆胡叛軍有了警覺!”
眾人擊掌喝彩,認為陳千里分析的很是合理!
秦晉當場下令。
“陳千里,回城后立即清理府庫,將全部火油搬到南關城墻上備用。”
陳千里轟然應諾!
“契苾賀,令你帶人多備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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