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娥，不僅僅是后宮第一個宮當日，便由貴人之躋嬪位的。

更是第一個，讓皇帝親自出宮迎接，環城十里風迎娶的人。

皇帝給予的架勢和殊榮，半分不弱于皇后的封后大典。

除此之外，尹娥還是皇帝在位多年，第一個宮當夜，便在自己的寢殿侍寢的貴人。

素來，都是由太監理過后，送到養心殿去。

可偏偏，尹娥上都是例外。

例外到仿佛明日就要躋妃位，都能讓人覺得習以為常了。

景宮。

一座荒廢了數年的宮殿。

不過一夜之間，便重回熱鬧輝煌。

日頭漸漸升起，不多時便已經前前后后迎來送往了不下十余名貴人。

尹娥倒也大方，月家送傍的首飾，不要錢一般的撒了出去。

“姐妹們不必客氣，喜歡的自己挑選便是，宮后再見一面家人都難，日后恐怕還要仰仗著姐妹們多多扶持幫襯一把。”

這邊說著，側的丫鬟始終低垂著頭，并不多言。

反倒是青柳兒秀眉微蹙，看著面前這一幕，貴人們甚至險些為了哄搶一件首飾大打出手，只覺得分外難看，上不得臺面。

這些東西，雖然尹娥從來不缺，但青柳兒見竟分給了這群不知尊卑的人，也難免心底不忿。

“娘娘……”

說話間，隨著尹娥昨日宮，連帶著稱呼也改的很快。

只是‘娘娘’這兩個字，每次說來似有一子江南的溫婉意境。

只有青柳兒知道，這兩個字每次自口齒碾磨間艱難吐出，都著一子苦。

倘若不是皇帝，哪怕是在浮香樓，本也可以常伴商姮娥側。

月清音不懂，又怎會不懂。

商姮娥最討厭的，便是當初‘尹娥’這個名字。

尹娥，賦予生命，給了一生中最好的年時，也給了一生中最大的影。

自那之后，更是寧可改名換姓姓埋名都不愿啟齒的姓名，如今竟愿意為了月清音重新撿起來用。

可偏偏那個人不懂珍惜，臨行前還叮囑商姮娥了皇宮一切當心。

怎麼就不想想，商姮娥究竟是為了誰才的宮！

怎麼就不知道，主子一片苦心，就是為了日后安平順遂。

那個人，憑什麼！

青柳兒咬牙切齒，只在心指責自己為何不能早點出現在商姮娥面前。

就算是給不了黃金白銀，可至……可以帶商姮娥離開那片傷心之地。

至，不至于讓商姮娥為了尋，在令最傷心的江南，一呆就是十年。

正當青柳兒出神之際，卻沒注意到面前嘰嘰喳喳的貴人們已經紛紛見了禮滿載而歸，只留下桌上的一片狼藉。

有些珍珠鏈子甚至因為兩位貴人的哄搶而轟然斷裂，珍珠粒子撒了一地，著實是都著幾分難看。

“柳兒，別想了，過來幫我收拾收拾。”

宮之后，尹娥倒是一斂當初鋒芒，連帶著讓人這般氣到了頭上也不發火。

昨夜……昨夜還……

如此想著，青柳兒沒忍住眼眶一紅。

偏偏尹娥沒有半分介懷，見青柳兒這樣，不過輕嘆一聲，竟出手來輕輕握住了的的荑。

“柳兒，這些姑娘還小，大抵如你一般大。”

“都是不懂事的年紀，倒也不用和們一般計較。”

皇帝勤政，聽聞甚來一趟后宮，想來這些個小貴人宮也不知有多年頭。

有些大抵是娘家送進宮來以求自保，自生自滅的。

有些，大抵是每年選秀充后宮的。

想來皇帝自己都忘了，這后宮究竟有多人。

可見人有時候只能全一邊。

想要做個好皇帝，便必定要辜負不人的青春。

總歸，都是一群殊途同歸的可憐人罷了。

區區幾件首飾，對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的。

商姮娥說著，見青柳兒不答話，便也只能無奈輕笑一聲，竟彎下腰去出手，一顆一顆的撿起地上散落的珍珠。

一旁的丫鬟見狀，連忙上前來幫忙收拾，對商姮娥畢恭畢敬道：

“娘娘，您昨夜都沒休息好，還是快去歇著吧。”

“這些小事奴婢來做就好。”

當然知道，青柳兒是隨著商姮娥一同宮的，想來地位都會更深一些。

相較之下，不過是個昨夜指派來的丫環宮。

但好歹相較起浣局，倒是更覺得這位娘娘好伺候一些，因此更是半分不敢怠慢。

孰料，尹娥聞言只是淺淺一笑。

見將掌中的漆紅朱砂盒子放在地上，將掌中的珍珠一翻手傾其中。

隨著珍珠落盒中的清脆響聲傳來，只聽道：

“無妨，那你便與我一同收拾吧。”

青柳兒一個人沉默了一會，見到兩個人都在著手收拾這狼藉的地面，不由得委屈的雙眸更紅了幾分。

思來想去，見還是輕嘆一聲，只是悶頭用袖了眼角，默默的來到另一側靠近大門的絨毯邊上，幫忙拾起地上散落的明珠。

此刻的心復雜，連帶著看這些珠子，都宛如看著昨夜發生的一切般心如刀絞。

如今就連高坐暗香樓主的商姮娥也如同這明珠一般。

落在地上，蒙了塵，只能屈居在這四方的院子里。

雖然是錦玉食了些，但都比不上宮墻之外逍遙快活。

一邊想著，一邊落了淚，與掌中的珍珠混在一起。

灰跡夾雜著水痕砸在絨毯上，也宛如明珠般安靜躺在細膩的絨之上。

商姮娥知心里難過，孰料還沒來得及勸兩句，卻見門前影忽然一暗。

微微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一名著秋香綠裳的宮仿佛看不見蹲在地上的青柳兒一般，竟然一抬腳就要沖尚未反應過來的青柳兒指尖狠狠踩下去。

直到這一刻，商姮娥眉心微蹙，掌中的珍珠自指尖迸而出，狠狠砸在那名宮上。

只聽‘哎喲’一聲，青柳兒終于回過神來，連忙抓起掌中的珍珠后退半步。

恰逢此時，只見商姮娥已經直起子快步走了過來，一把將青柳兒拉到了后。

再看向面前一襲妃宮裝，流蘇挽鬢的華貴人，出清淺笑意盈盈一拜。

“尹嬪見過含妃娘娘，問娘娘安。”

孰料，這邊躬行禮，面前的人卻只是冷哼一聲，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便徑直走過去在主位上落了座。

商姮娥知青柳兒心不佳，便也懶得待客，只是對昨夜分到宮中的黛兒使了個眼，小丫頭便機靈的端來了熱茶，殷切的為含妃倒上。

還不等退下，便見那人端起茶盞在鼻尖嗅了嗅，隨著竟出一副不屑之，兜頭將這盞茶連同杯子一同擲在了尹娥腳下。

尹娥眉梢一挑，面上卻不聲。

青柳兒見狀不由得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那名華貴子出一副不屑鄙夷之。

眼直直看向面前一襲素衫的尹娥，冷笑一聲。

“唷，這是哪來的狐貍啊？天化日的就穿的這般寡淡，也不知道這高冷氣兒是裝給誰看。”

青柳兒聞言杏眼圓瞪，微紅著雙眸言又止，還不等說話，卻見尹娥不過莞爾一笑。

“含妃娘娘息怒，不知您大駕臨，沒來得及梳洗打扮一番。”

說著，眼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說話的黛兒，眼不過閃了閃，這丫頭便伶俐的連忙端著茶壺遞給了尹娥，隨著連忙數步退出了殿門外。

而尹娥不過輕笑一聲，竟從桌上取過一枚沒用過的杯盞，端著茶壺斟茶一盞客客氣氣的送到了華貴子面前。

“不知可否勞煩含妃娘娘先品一口香茗稍等片刻？妾去梳洗梳洗，再來向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