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鎮，逢集。

司辰又開著拖拉機拉了一車的鞋子，晃晃悠悠來了。

不同的是，這次他帶上了自己如花似玉、回頭率百分百的小妻。

另外，還有一起來散心的司如畫。

這次回來后，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司老太試探著問了幾次，撬不開幺的。

于是乎，便吩咐司辰帶出來一起趕集，散散心。

常大貴幾人瞧見司辰來了，倒也不覺得是來搶自己生意的，笑嘻嘻打招呼：

“呦，這是又給我們備貨呢？”

“昂~”司辰轉著方向盤，將拖拉機開到了宋剛飯店的后院。

下車后，司辰自己要去找宋剛談事，立夏跟司如畫一起出去逛集市了。

“兄弟，可算把你等來了！”宋剛喜滋滋給司辰發煙，道：

“手底下跑南邊的兄弟，給帶回來的好煙，芙蓉王，快嘗嘗！”

“呦，的確好煙啊！”比阿詩瑪還貴！

司辰接過來，樂呵呵就著宋剛手中打燃的打火機火苗，點煙。

國幾個高檔煙，必然有芙蓉王一席之地。

再過三十年，最便宜的也得25塊，再往上，可就各種價位都有了。

倆人閑扯淡兩句，便開始談正事兒。

宋剛坐在“喜上眉梢”油布包裹著的桌子前，一口煙，斟酌著問：

“兄弟，國煤那邊的百貨樓裝修，基本快完工了，這商戶們，你計劃咋搞？”

司辰吐出一口煙霧，輕描淡寫，道：“招商唄！”

宋剛干笑一聲，問：“你計劃招該上百貨樓的商戶們？”

司辰彈了彈煙灰，搖搖頭：“不招他們，我七姑那里的都是一群老爺的親戚，我伺候不起。”

“哎！這就對了！”宋剛一拍桌子，立馬來了勁兒，道：

“招那些大爺回來，咱倆誰也管不住！”

“管輕了吧，對咱自己不好；管重了吧，惹了人還不好哄。”

“你說，不得招商一批好拿的？”

聽話聽音，司辰大致判斷出宋剛的口風了。

于是，他齜牙笑，問：“剛子哥，你有沒合適的人選？”

這話，無異于瞌睡了遞枕頭，宋剛就等著呢！

“你看啊，我是這麼想的。”宋剛擺開大陣仗，特地清了清嗓子，一一道來：

“招縣里那些老爺的親戚呢，咱不好管，也管不了。”

“招國煤里邊兒那些小領導的家屬呢，咱管起來也得拿分寸。”

“畢竟，國煤廠長是我叔，咱管理起來不得給我叔幾分薄面兒？”

“嗯嗯！”司辰邊聽邊點頭。

明白了！

六姑父指定是給宋剛上眼藥水了。

宋剛是宋慈大侄子，他現在是司辰干聘來的ceo，招商上面也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宋慈應該出面敲打過宋剛，他想為自己手底下的人謀福利。

比如，宋剛說的“國煤那些小領導的家屬”。

這意思就是，宋慈想讓這些家屬在這個百貨樓里包柜臺。

很明顯，他們一點不好管理，請回來，就是一批大爺！

宋剛不敢跟叔叔剛，只能這麼委婉一說，希司辰出面。

畢竟，在這一套親戚食鏈里，關系是這麼排序的：

六姑司雪琴偏寵司辰，有求必應。

司雪琴制宋慈，他是個妻管嚴。

宋慈拿大侄子宋剛。

有些話，社會人宋剛點到即止，過多不宜。

他后面再說的話，可就是場面上的廢話了。

司辰跟他瞎扯淡幾句，便起，道：

“走，瞅瞅去，看裝修了啥樣兒！”

“走！”

三分鐘后。

司辰呆若木地站在大門——

這特麼是鄉鎮賣貨門市？

這確定不是把王府井百貨了？

你瞅瞅那水晶大吊燈！

你再瞅瞅那金絨包裹的換鞋凳！

還有那滿眼都是、到鑲邊的玫瑰金金屬條！

最要命的是，白熾燈管無不在啊！

每一層貨架，都給安裝了燈管，形一圈圈的燈帶，煞是好看！

司辰咽了咽口水，默默道了一句：

“剛子，我六姑父有沒說要漲租金？”

是這裝修花費，沒有十萬也得八萬！

這是什麼年代？

萬元戶都滋滋呢，何況十萬元？

“哦，漲租金倒是沒有！”宋剛及時回道。

“哦，那就好！”司辰苦笑，心想：

六姑父這面子的浮夸行事風格，啥時候能改一改哩！

“兄弟，裝修花了多錢，你甭擔心，不會增加到我們租金里的。”

宋剛又給司辰分析了起來：

“我叔是個好面子的，這國煤百貨樓，必然得上檔次呀，你說是不？”

“嗯、嗯嗯！”司辰苦笑，可這也太上檔次了吧！

就這種裝修風格，還能上普通貨？

一雙鞋不賣三五百，對得起那一溜兒水晶大吊燈？

問題是，賣那麼貴，真有人要？

這玩意是賣貨的？確定不是勸退顧客的？

司辰苦笑，慨：

“剛子哥，我六姑父是不是本就沒打算讓這里盈利？”

“他就是砸錢搞了個裝點臉面的工程，對吧？”

“不求賺，只求，觀賞花瓶一樣擺放在這里，撐門面！”

六姑父啊，您狠！

可我不是這麼想哩，我要賺錢吶！

宋剛一臉的諱莫如深，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慨：

“國煤有錢啊！”巨有錢！

這句話，涵頗為深刻！

……

晚飯，司雪琴、宋慈夫婦組局，給司如畫接風洗塵。

司如畫、司辰、立夏、宋剛，圍坐一桌。

還有司雪琴15歲的兒子，宋云虎，也一起。

宋云虎是個十分彪的混小子，跟元超難兄難弟。

以前司辰是混子時，這倆表弟就是他的哼哈二將，跟在屁后面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如今，司辰改邪歸正了，這倆貨還在渾渾噩噩呢！

仿佛是，叛逆期被延長了。

宋云虎是小學就留級兩次了，考試門門不及格，白卷稀松平常。

他今年才初一，九月一號開學，上初二。

能不能升級，還是個問號。

他一點不想學習，一心只想倒騰煤炭！

是的，你沒聽錯，倒騰煤炭！

他從他爹廠里那些運煤的手中，一車煤兩百塊。

然后，被他的煤炭車，可以麼多裝兩噸。

哪怕宋剛養的這些運煤車，都沒能逃過這個混世魔王的打劫。

那一天天的，得多臺運煤車？

因此，宋云虎有錢著哩！

在他的概念里，念書干啥？也不能掙錢！

司辰提前跟司雪琴通過氣，不瞞著，都說了。

包括他自己的想法！

司雪琴一聽，大侄子像話了，規劃得井井有條，這是要正兒八經賺錢了，要走正途了啊！

那必須支持，不能讓宋慈橫一腳。

于是乎，酒過三巡，司雪琴笑嘻嘻跟自家老公開玩笑：

“老宋啊，你最近工資不計劃上了？”

宋慈給老婆夾菜的手，一抖！

“那不能！工資是必須上滴，不上工資的男人，有啥前途？”

宋慈嘻嘻哈哈，科打諢。

說著，指了指司辰、宋剛，開玩笑道：

“你倆，別以為不賺工資，就能不給媳婦兒錢啊！”

“好男人，務必得讓媳婦兒管錢，自己兩袖清風！”

“每天管媳婦兒要零花錢的滋味，倍兒棒！”

“你們，務必要堅決貫徹執行好咱們這優良家風！”

一桌人哈哈大笑。

立夏兩頰緋紅，在桌子下牽住了司辰的手。

司辰沒回頭，卻將媳婦兒的綿小手，在手里細細把玩著。

司雪琴也跟著嘻嘻哈哈地笑，而后，話里有話：

“司辰要給媳婦兒錢，那不得他先賺到了？”

宋慈臉上笑意不變，心里卻一個咯噔。

果然，自家婆娘的敲打來了：

“老宋，這些年咱也沒照顧到司辰個啥。”

“如今，他好容易在咱門口開個小門市，你可得給照顧好了。”

“不然，我怕我老娘的鞋底子，死我！”

宋慈后背都驚出冷汗了！

臉上笑意不變，心底戰戰兢兢，連忙一迭聲答應下來：

“沒問題！這自家大侄子嘛，哪有不照顧的道理！”

臥槽啊！

幸虧沒自作主張安排手底下那些小領導的家屬進駐百貨樓，否則，可咋給媳婦兒代啊！

最要的，是丈母娘那里不好代。

指不定，還得去跪一跪！

宋慈也是苦出，跟司雪琴能拼到如今的地步，吃了多苦、了多罪。

他其實是個謹慎的人，一路坐到廠長這個位置，是老婆給了他膽量，一直在后面鞭策他。

他們夫妻倆，前半生命運的所有重要轉折點，都是去詢問的司老太。

沒辦法，丈母娘是燈塔！

司辰可太會聽話聽音了，趕忙站起來，拉著媳婦兒，一起給六姑六姑父敬酒：

“謝六姑父照顧！今后，指定好好干，面面，給您長臉！”

這件事，就這麼塵埃落定了，此后，國煤百貨樓，司辰說了算。

……

席間，司如畫出門上廁所。

出來時，迎面跟個放浪不羈自由的搖滾小年輕打了個照面。

對方眼睛一亮，驚喜道：

“詩如畫！是你啊，劇組輾轉到這邊拍戲？”

詩如畫，是的藝名。

“嗯。”司如畫含糊答應一聲，快步離開了。

那人覺得納悶兒，咋地就走了呢？

眼瞅著司如畫進了宋慈做東的包間，那小年輕輕浮地嗤笑：

“裝什麼裝，還不是跟煤老板不清不楚的？”

“哼~京都時，讓你給我倒個酒，你跩得二五八萬的！”

“現在到了我的地盤，看我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