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北風肆,天氣很冷。馮誌晚間突然來訪,說有事要求君庭幫忙。
君庭實在不明白他的意圖,隻好道:“馮大哥,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您盡管開口。隻要我能辦到,肯定是不餘力。”
“好,兄弟,有你這句話,我這心啊,就敞亮了。你記得不得,咱們年前,運出去一批貨。”
君庭這能忘嘛,點頭道:“年前最後一批貨,是臘月二十一運出去的。數量不啊,幾個作坊加起來,能有500多件。”
馮誌道:“對,數量是不。兄弟,你還記得,這批貨是什麽圖案嗎?”
君庭笑了,道:“馮大哥,您啊,有事不妨直說,弄得我心裏怪著急的。這批貨,畫的是‘梅蘭竹’四君子圖,主意就是我出的。其中,畫是張徐弄的模板,每幅畫上都有題詩,字是我寫的,這您不是清楚嗎?”
馮誌突然低了聲音:“我的兄弟啊,事兒就出在題字上了。你還記得,你想的詞兒是什麽嗎?”
君庭道:“記得,我給梅提的詩是‘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蘭,‘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竹,‘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多天涯未歸客,盡借籬落看秋風’。”
馮誌道:“兄弟你是真有學問啊,這詞兒,我都沒說過,也不知什麽意思。但是,有的工人,卻把詞兒給改了。”
“改了?”君庭一愣,“馮大哥,怎麽改的。”
馮誌從懷裏拿出一張紙,道:“梅的這個,改‘沙漠無所有,贈君一錠金’;蘭,‘若無英雄膽,豈能賽陶朱’;竹,‘沙漠東行艾爾肯,千年寶藏埋得深’;,‘若逢有緣人,定當報湧泉’。”
君庭不聽則可,這一聽,大驚失。壞了,要出事。這幾句詩,文理不通,但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告訴別人,艾爾肯城裏有寶貝。
“馮大哥,這是誰寫的?”
馮誌道:“我已經分別問過秦三娘和吳老爺子了,可他們都不知道啊。咱們這批貨,三個作坊的工人,都是統一做的版式,收貨時混在一起,極難調查。兄弟啊,你知道嗎,這批貨已經運到了邊境了,沒準,現在已經開始賣了。這要是被人訂走了,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馮大哥,你先別著急。”君庭腦子裏快速思索,這件事,究竟跟馮誌,有沒有關係?跑不了他,肯定是他授意人幹的。可是,他這麽做,目的是什麽呢?難道,就是單純地想害自己嗎。
“馮大哥,你是怎麽發現這件事的?”
馮誌道:“本來,貨裝好箱,運走,我是發現不了的。可是,今天中午,運貨的兄弟回來了。其中一個小頭目,田老七,是我的心腹。他卸貨時,有一箱貨由於長途顛簸,封條開了。他就拿出瓷,重新包裝。可是,這一下子,就發現上麵的字不對。也虧得田老七讀過幾天書,認得字。他又打開幾箱貨,有的是你原來題的詩,有的就變了後改的了。田老七嚇壞了,可也不敢跟邊境大主管鄔聲遠說啊,就急忙回來,向我匯報。我一聽這消息,頓時六神無主了,這才來找你商量。兄弟,你是讀書人,素來足智多謀,你可得幫幫老哥哥我啊。不然,這回我就死定了。”
馮誌說的合合理,君庭又不懷疑了,莫非,這事跟他沒關?君庭也有點了,一時陷了沉思。
馮誌見他不說話,催促道;“兄弟,你倒給老哥哥拿個主意啊。你知道,城主最忌諱的是什麽嗎?就是背叛艾爾肯城。那幾首歪詩,我都能聽出來,是告訴外人,艾爾肯城裏有寶貝,讓人趕來。你知道,這將給城裏惹出多大的麻煩嘛。嚴重點說,艾爾肯城都將不複存在。你想,城主得知這個消息,會有什麽反應?眼下,貨在邊境鄔聲遠那裏,我估計不出2天,消息就將傳回到艾爾肯城。到時候,咱哥倆都得跟著倒黴,沒準腦袋就保不住了。你得想個辦法啊,救救我,也是救救你自己。”
君庭道:“馮大哥,這件事太大了,比天都大,我也一時慌了。您這樣,給我一晚時間,我好好想想,明天咱們再頭,好好商量。”
馮誌愣了下,歎口氣道:“也是,誰攤上這麽大的事,也都一時難以接。好吧,兄弟,明天我一早再來拜訪。記住,此事咱們二人要是沒拿出個妥帖的辦法,可千萬不能讓城主知道啊。兄弟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你可千萬要慎重,慎重啊。”
他又叮囑了一番,方才離開。君庭和許雲燕好了門,回到屋裏,坐在炕上就開始商量了起來。
“君庭哥,你覺得,這事究竟是不是馮誌幹的?”
“我原先以為,肯定是馮誌給我栽贓陷害。但是,後來又想,如果是他栽贓,大可以不告訴我,直接將這事捅到幹娘那裏。現在,我也沒什麽主意了。”
“難道,真是底下的工人,私自串改的文字,想要引來外人,借機逃出艾爾肯城?”
“也不是沒那個可能。哎呀,手底下的那些工人呢,認字都是我教的。真要出了這種事,我不了幹係呀。”
許雲燕冷笑聲,道:“君庭哥,你怕什麽。字雖然是你教的,但主意是馮誌出的。當初,不是他跟幹娘建議,要教你去幾個作坊流給工人們講課嘛。這事兒,即使到了幹娘那,咱們也有說的。”
君庭道:“甭管怎麽說,事兒出了,還是想想對策吧。”
許雲燕道:“還想什麽對策啊,趕去通知幹娘吧。這麽大事,咱們要是事先不讓幹娘知曉,就被了。難道,咱們還能跟著馮誌一起去欺騙幹娘嘛。”
君庭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眼下馮誌肯定在外麵派人看管起咱們了,想要給幹娘通風報信,怕是不那麽容易。”
許雲燕眉一挑:“他敢!我就不相信,他有那個膽子,敢限製咱們的人自由。”
“雲燕,你別忘了,馮誌是艾爾肯城的元老,勢力遠比咱想象中要大得多,就連幹娘對他都客客氣氣的呢。還有,這件事人命關天啊。為了活命,別說馮誌,任何人都會不顧一切的。”
許雲燕一琢磨,也是這麽回事,不有些泄氣:“哎呀,那可怎麽辦啊?”
君庭道:“要我想想,咱們怎麽能避開馮誌的監視,給幹娘通風報信呢。”
君庭不說話了,靠在炕上,腦子裏就琢磨上了。許雲燕傷不重,包紮完,上了點藥,又好好休息了一陣,沒事了。去廚房,生火燒炕,怕君庭,給他下了一碗麵條,放了兩個蛋,又炒了個小菜。
等把飯菜都端上來,君庭還是沒想出辦法了。君庭對妻子道:“就一夜的時間,太短了,明天一早,馮誌就來了。現在天晚了,咱們實在想不出個合適的理由出門啊。”
許雲燕給君庭倒上了一杯酒,將他扶到了桌子前,道:“要不,就說我生病了,需要馬上請大夫。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君庭搖了搖頭:“他剛走時,你還好好的,突然生病,說不過去。再說,他的人堵住我,完全可以替我去請大夫,這個辦法不行。”
許雲燕又道:“咱們可以去找高大哥啊,通知他,就等於告訴了幹娘。理由嘛,對了,徐平大哥和石頭哥,不是在那邊呢,你去找朋友。正好,徐平大哥大病初愈,你就說你不放心,得去看看。”
君庭想了想,還是搖頭:“說不通啊。你想,都大禍臨頭了,我還有閑心去看朋友嗎?今夜,我們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在家好好想辦法,哪都不去。”
許雲燕這回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拿過杯子,也倒滿了酒,小口慢慢地喝著。酒量不錯,剛認識君庭那時候,就用酒灌君庭。雖然是想捉弄君庭,用了些小伎倆,但本也好喝幾杯。這一點,倒跟楊三紅很像。君庭有時候也在想,自己認識的人中,十個倒有九個能喝,耿三爺,劉子義,紅姐,秦二龍,鄭老炮,常寶遠,瓦西裏,伯爵大人謝吉祥等等,就連葉喬大哥都喝幾口。反而是自己,酒量實在太差。
兩口子愁眉不展,喝的都是悶酒。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
君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這麽晚了,能是誰呢?許雲燕從門後抄起了一條子,起就要去敲門。君庭一把拉住了,道:“一起去。”說著,走在了前麵,將妻子擋在後。m.X520xs.Com
許雲燕心裏甜的,自己嫁的這個丈夫,大仁大義,大智大勇,對媳婦沒得挑。哎呀,自己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麽好事了,才在今生遇到了他。
夫妻二人一起來到了門口,君庭沉聲問:“誰?”
門口傳來一個稚的聲:“先生,是我,請您開門。”
君庭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不是謝長俊嘛。這麽晚了,他怎麽來了。
“長俊,是你嘛,你怎麽來了?”
“先生,我是來給您送餃子的。我娘剛包的,凍好了,您和師娘慢慢吃。”
許雲燕將門閂打開,一看,謝長俊背著個包裹,正孤零零地站在外麵。包裹很沉,孩子單薄的,背著很費勁。
許雲燕又往外看了看,沒有其他人,一把將長俊拉了進來,道:“這大冷天的,凍壞了吧。快,進屋暖和暖和。你說你娘也是,這麽晚了,怎麽能讓你自己出門呢。”、
謝長俊嘿嘿一笑,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道:“我娘說了,我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要勇敢。”
君庭夫妻將長俊迎到了屋裏,讓他坐在炕上,暖和暖和。君庭就問:“長俊啊,你跟我說,你害怕沒。”
長俊呆愣了半響,道:“先生,我沒怕。”不過,聽語氣,明顯有點底氣不足。
君庭臉一沉:“長俊,人無論到什麽時候,都不能說謊。我再問你一次,怕沒怕?”
“啊,那個,先生,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我害怕,剛才我是跑著來的,到胡同口站住的,等了會,不了,才上前敲門。”
君庭道:“這才對嘛。怕了就是怕了,男孩子,說這個不丟人,撒謊才是不可原諒的。長俊啊,你記住,害怕、恐懼是人的天,人人都有會。”
“先生,你也有怕的嗎?”長俊忽閃著大眼睛問。
君庭道:“當然了。我怕的東西,可多了。但是,我想的是,如何戰勝那些讓我怕的東西,讓它們都怕我。”
謝長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許雲燕在旁道:“好了,大過年的,韓先生,你就別教訓徒弟了。長俊啊,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來給我們送餃子啊。”
剛剛許雲燕打開包裹看了,裏麵都是凍餃子,足能有五六十個。難為長俊這孩子,那麽小的年紀,居然大黑天的,背著走了那麽遠的路給送來。
長俊道:“啊,昨天先生和師娘從我家走了。我娘就告訴我,今後一定要好好聽先生的話,跟著先生學知識,學做人的道理。今天一早,我娘和陳就包了餃子,然後在外麵凍好,讓我給先生送來。我上午出來了一回,打聽了很多人,才知道了您的住。可是,家裏鎖門,沒人。我下午時也來了,見大門上的鎖頭去了,但敲了半天,也沒開。”
許雲燕和君庭暗慚愧,下午時兩人在家裏睡覺了的。肯定是昨夜沒休息,太乏累了,長俊是個孩子,沒力氣,敲門聲不大,沒聽到。
長俊接著道:“晚上的時候,我想到先生和師娘還沒吃餃子呢,就很著急。後來,我娘跟我說,如果心裏惦記著先生和師娘,就去給送去。可是,外麵太黑了,我不敢。我娘說,艾爾肯城絕對安全,沒事。還說,我是男子漢,要勇敢。先生,我想了許久,這才鼓足勇氣來的。其實,這一路走來,也沒什麽。”
許雲燕抱過長俊,實在是心疼啊。這孩子,滿打滿算才六七歲,卻比同齡孩子要聰明、的多,非常懂事。
許雲燕道:“長俊,我和你師父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往後可別這麽晚出門了。外麵那麽冷,你要染了風寒可怎麽辦啊。”
長俊笑了:“沒事。先生,師娘,我娘包的餃子,裏麵可多了,可好吃了,你們得多吃點。”
這時,許雲燕突然道:“君庭哥,長俊來了,咱的消息,是不是就能傳遞出去了。”
君庭點點頭:“這回,咱們有明正大的理由出門了。唉,我隻怕這一回,要連累到謝大嫂和長俊啊。雲燕,咱們就是拚出命,也要保長俊母子的周全。”
許雲燕道:“好。君庭哥,咱們收拾一下,這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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