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陪葬這兩個字的含義太沉重，周圍弟子的臉紛紛變得難看起來，他們都清楚這本不是在開玩笑。

憑資質論地位，他們確實是與穆長寧相差甚遠，他們可以將廣寧真人當作鬥的目標、尊崇的信仰，但這並不代表，他們願意爲了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無親無故的人，奉獻出自己的全部。

某些骨子裡的自私涼薄，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囂著要起反抗。

楚寒楓將衆人的憤慨不滿一一瞧在眼裡，不嫌事大地繼續煽他們的負面緒。

“廣寧真人可是訥言真尊的徒，將出去，無疑就是把上絕路，真尊又怎麼可能捨得？”

他搖搖頭嘆息不已，“便是上回巫風魔君攻打上山，也是因爲廣寧真人收容了天魔宮的主，而那位主恰恰隕落在了門中，若不是那段時日因爲瘟的事耽擱了，魔宮必拿此事大做文章。”

衆人聞言震驚不已，憑一人便能惹出真麼多麻煩，當真害人不淺，心裡對穆長寧的怨念不由更深了一分。

“真尊捨不得弟子，就視其他人皆如草芥是嗎？”

“蒼桐好歹也是第一大派，對門下弟子連最基本的庇護都做不到嗎？”

“這種門派，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留下的，早知如此，當初不如投天機門！”

緒這種東西很容易染，連日來的擔驚怕和麪對靈力炮時的恐懼憂慮，使得絕大多數人都暴躁起來，揚言要聯名上書脅迫門派出廣寧真人。

就算一人勢單力薄，但千上萬弟子加起來，擰一的力量，將不容小覷。

楚寒楓揚了揚眉，這些人裡面，不乏有廣寧真人曾經的擁躉，他們視爲自己拼搏向上的力，可現在，哪怕這些人，也都紛紛倒戈了。

信仰算什麼？就算曾經是你們的神，現在跌落了神壇，也照樣一文不值！

看到這種現象，楚寒楓沒由來地產生一種扭曲的快，心裡那憋了多年的鬱氣消散，只覺得很久都沒有這樣暢快過了。

似乎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上，楚寒楓敏銳地過去，卻只看到角落裡一個其貌不揚毫無存在的修，的大半張的臉都在影裡，只能約看到那雙淡薄無的雙瞳。

楚寒楓不在意地收回目，穆長寧忽然彎脣笑了笑，不知是譏誚更多還是憐憫更多。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是人之常，也沒什麼可氣可恨的，換作自己在他們的位置上，也不會甘願這般被。

只是笑楚寒楓，這麼多年下來了，對方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穆長寧沒再繼續逗留，徑自去了涵熙真尊的府。

即便拋卻一切，也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這其中唯有師祖能夠幫。

巍巍高山直雲霄，穆長寧站在山腳下，仰頭了眼。面前有清風拂過，下一瞬涵熙真尊便已現於人前，驚疑地看向。

“廣寧？”

就算穆長寧現在的面貌與原先截然不同，但變形丹騙騙同階修士也就算了，還不至於瞞得過化神尊者的眼睛。

涵熙真尊也驚異於穆長寧能走得出藏書閣這件事，而後眸微，輕拂袖，便已帶著人到了府。

“怎麼出來的？”

“不瞞師祖，弟子手中有一隻璃。”穆長寧老實答道。

涵熙真尊微微一愣，隨後也不得不慨起來，論機緣氣運，這丫頭實在好得不像話，若是沒有天命人這件事，假以時日，蒼桐就是再多一位化神尊者也不是難事。

涵熙真尊搖搖頭，卻見穆長寧忽然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涵熙真尊眉間微擰，揚手拂過一縷清風，穆長寧已被託舉著站了起來，“有什麼事直說吧。”

穆長寧垂眸拱手，態度堅決：“弟子有一事相求！”

涵熙真尊面不變，大致也猜到的來意。

山腳下那三架靈力炮架起，不過須臾，便能將整個蒼桐夷爲平地，更嚴重的甚至會波及到附近的城池。他雖爲化神修士，可以施法佈陣擋下靈力炮，但卻不是長久之計，這世間的化神修士不是隻有他一個，七月十五將至，就是曾經觀的人，現在也按捺不住了。

穆長寧的來意很簡單，不想因爲自己牽累門人，自願站出來，只是終究還是顧忌到蘇訥言的心。

“你想要本尊牽制住訥言？”

穆長寧語氣淺淡：“師父的脾師祖應當明白，怕是寧死也不肯妥協的。”

涵熙真尊長嘆口氣，蘇訥言那驢脾氣，他又怎麼會不懂。

沉片刻，他淡聲道：“那你也應該知道，若此事他不參與，興許將來就會爲他一輩子的心魔。”

穆長寧抿脣，面蒼白。出手頸間懸掛的帝玉，像是忽然確定了什麼，一字一頓道：“我會回來。”

涵熙真尊一愣，穆長寧擡眸篤然道：“再世爲人，或轉爲鬼修，無論以哪種形式，我都會回來，我保證！”

那雙眼裡碎芒點點，平靜且執拗，涵熙真尊驀地啞然。

連他都不能確定，自己死之後將會如何，何況以天命人獻祭，當以神魂一同敬上，哪來的這些自信。

涵熙真尊還在猶豫，穆長寧單膝跪地抱拳懇求：“一切皆爲弟子自願，還師祖全。”

氣氛是死一般的沉寂，過了良久，涵熙真尊才輕輕嘆了一聲，“你起來吧。”

穆長寧知道涵熙真尊這是鬆口了，緩緩起遞出了一隻儲袋和一隻儲手鐲，“這是弟子的全部家當，請師祖代爲保管，弟子曾得到一張十品登天丹的丹方，其中一味主藥七彩娃娃果已在儲手鐲，還請師祖由師父。”

又取出兩截斷簫，同樣遞過去，“這是小師叔的法寶，先前曾答應爲他修補，現在就算遲了些，也不好食言，只能麻煩啓師叔了。”

把事代完，穆長寧像是鬆了口氣，仰頭輕笑道：“另外煩請師祖轉告，一日爲師，終生爲師，就算師父不認我這個徒弟了，他也永遠是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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