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人心(二)
181人心(二)
龔婧琪找到龔遠秩的時候。龔遠秩正坐在被燒燬的賬房廢墟旁,看著那兩株雖被煙熏火燎摧殘得半焦半灼,仍然掛著花朵的朱槿樹發呆。
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看著龔婧琪,冷淡地說:“你來做什麼?如今你們可以睡得著覺了,你也不用怕你的嫁妝會變。”
龔婧琪走到他後,嘆了口氣:“二弟,不管再潔淨的水,也還是會有雜質,再純粹的玉,也不是生來就完。有些事,不是你覺著這樣好,做了就一定好的。”見龔遠秩生氣地瞪大眼睛要反駁,搖了搖手:“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從前的事已經發生,斷然無法挽回。但是我們還要好好活下去,分產的事,勢在必行,但該怎麼分。卻不能由著他們說了算。你說是我自私也好,不講道理也好,賬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燒!因爲只有燒了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我們的利益。不然怎麼辦?”
龔遠秩氣道:“你們一定要燒,那什麼時候燒不可以?爲什麼要挑著有人的時候燒?你想過沒有,出了人命怎麼收場?這仇一定要越積越深嗎?有病,你也跟著一起有病?”
“我從來沒想過要誰的命!”龔婧琪吸了口氣,低聲道:“原本說的是,藉著蘇家來人,趁機燒了賬房,把這事兒推乾淨,賴到嫂嫂上,有蘇家的人做見證,不哥哥找到藉口鬧,不外面人有閒話講也就算了,我也沒想到母親會……我勸不住,的脾氣你也知道,我若是強行攔著,指不定還會想出其他的法子來。所以我另外找了辦法,我千方百計揹著將嫂嫂喊開,金簪的事,我也,也很害怕……”
只想把龔二夫人侵佔大房財產這件事抹平,把賬房燒了,就再無對證,就算是大家知道有問題。但也沒證據,對不出賬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事鬧到不可開的地步,直到事發生,龔二夫人不控制,不依不饒地胡鬧後,纔開始後怕。如果龔二夫人按照事先想的那樣,只燒賬房,把責任推掉,做出高姿態別找明菲的麻煩,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麼?
龔遠秩越聽臉越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總算是明白爲什麼龔二夫人千方百計謀算著要金簪的命,害怕龔遠和將人擡回去了,原來是怕自己做下的事暴。他猛地拉住龔婧琪的手:“趁著現在人還沒醒,你快跟我過去向哥哥嫂嫂賠禮求!”
龔婧琪使勁掙扎:“我不去!去了我怎麼說!說不定此時他們正好等著這個機會好收拾我們呢!”低聲罵龔遠秩:“你別天真了,我告訴你,只要我們不認,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我們不問自招那纔是真蠢了!”
龔遠秩扶額嘆息:“你以爲我們不去,人家就不知道了嗎?金簪一醒過來,什麼不能說?”
“不會的。不可能看見什麼。”龔婧琪道,“反正不能承認!又沒有人死掉。我還要怎麼做?我又沒害嫂嫂。”
龔遠秩無語了:“你的意思是,人家還要謝你救了的命?”
龔婧琪不語。姐弟倆默默相對,半晌,龔遠秩道:“你馬上讓人收起有可能用得著的藥材,和我一道過去,意外就意外,不承認也就不承認了,但該做到的還是要做到。娘先前鬧的那一出,得先去平纔是。”不管心中再不願意,也不得要厚著臉皮,昧著良心走這一趟。
龔婧琪想了想,立刻跑去收拾東西。
明菲愁兮兮地守著睡在牀上一不的金簪,心裡充滿了自責。假如不是不小心,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假如不是把金簪留下來,金簪就不會這麼大的罪。花婆子勸:“大夫不是說了麼,沒什麼要的,不過就是頭被砸了一下,又氣息不暢,過些時候就醒了。”
明菲嘆道:“媽媽,都是我想得不周全。”
龔遠和過來道:“事已經發生了,你再後悔也沒用。你守著,也不會突然好起來,先過來吃飯。我有話要和你說。”
花婆子和丹霞忙保證只要金簪一醒過來就立刻通知明菲,明菲這纔跟著龔遠和一起出去。
龔遠和看著喝完一碗清熱開胃粥,不客氣地又添了一碗:“再把這碗喝掉。”
明菲勉強喝了幾口:“我飽了。”
龔遠和放下手裡的筷子,擡眼看著:“出現那種況爲什麼不直接回家?還想著要搬櫃子?既然想到要人來我,爲什麼不讓金簪或者白親自來。要隨便個人來?如果裡面不是金簪,而是你,或者是你們主僕三人,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我怎麼辦?”先前的況,他已經通過白問得一清二楚。
明菲低頭不語,以爲能解決,也習慣了遇事先設法自己解決,沒有辦法纔會想到找外援。一直都以爲那看院子的婆子是龔二夫人的人,而今日發難的是朱姨娘,也沒想到龔二夫人竟然會選在蘇家人來的時候發難。所以只想著,讓那婆子遞個信,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誰會想得到,那婆子本就沒來遞信?是蠢,既然朱姨娘對賬房的事那麼悉,和那婆子之間又怎會乾淨得了?
龔遠和見垂著頭不說話,心中一,坐過去將摟懷中,輕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這麼長時間的繃弦過日子,也難免有鬆懈的時候。我並不是怪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聽說賬房起了火時。我怕什麼樣子嗎?我們還要相依爲命一輩子,怎麼能了誰?”
明菲突然滴下淚來,猛地推了他一下,哽咽道:“我那麼長時間不回家,你爲什麼不去接我?現在又來罵我怪我。賬房被燒乾淨了,不管怎樣,這責任是算在我頭上了,你憋著氣很難吧?”同樣很害怕,同樣很後悔,只想對著他發泄出來,不然憋得難極了。
“我沒怪你。”龔遠和嘆了口氣。將摟懷中,輕輕著的背:“唔,是我不好,你說我爲什麼就不去接你呢?你打我出氣,好不好?”他討好地拉起的手去打他。明菲攥著拳頭,不肯順從他,只顧著掉淚。
龔遠和使勁掰起的臉,用袖子給淚,聲道:“莫哭,莫哭,鼻子都紅了,眼睛紅得像兔子。這不是沒怎麼嗎?燒個賬房算什麼?燒了就燒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要是不依,我賠幾間房子就是了。關鍵是你,傻瓜,我是要你記著,遇到事的時候,不要先想著一個人解決,你還有我,明白嗎?”
明菲拉起他的袖子狠狠淚:“賬房被燒,藉口更多了,這回查無對證,怎麼辦?”
龔遠和嘆了口氣:“並不是只有壞。同樣也不能證明在我頭上花了這麼多錢啊。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你不是要我做高姿態嗎?行啊,這回我就做個高姿態。”
“你真的不生我氣?”明菲擡眼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龔遠和忍不住了的鼻頭:“你啊,怎麼這個時候倒像個孩子了?我不怪,真的不怪,誰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了。”見明菲的臉要輕鬆了些,他忍不住:“你再像先前那樣推我幾下,莫名其妙的罵我怪我拿我出氣好不好?”那種覺,像極了很好的男在一起,人不講理的胡攪蠻纏。胡攪蠻纏多好啊,比客客氣氣的好太多了。
明菲忍不住笑起來,白了他一眼:“誰莫名其妙的罵你怪你拿你出氣啊?你是活該。”手卻是握了他的手。他最先記掛的是的安危和的心,這個認知讓覺非常舒服。
龔遠和拉起的手放在脣邊親了一下,微笑:“對,我活該。”
“二公子過來了。”白噘著立在簾下。滿臉的不高興。
龔遠秩一個人提著個小包袱進來,著二人訕笑。龔婧琪到底沒勇氣跟他一同來。
龔遠和指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龔遠秩心虛,只敢坐半邊椅子,將小包袱放在桌上,打開給他們看:“這是一些常用的藥材,給金簪補補子。”
龔遠和道:“不用了。如果是金簪放火燒的賬房,還要吃司,補什麼子。”
龔遠秩訕訕收起,不自在地道:“哥哥,嫂嫂,我娘病還沒好,糊塗得很,你們大人大量,別跟計較。就是一個意外,報,還是不必了吧?”
龔遠和淡淡一笑:“賬房被燒,嬸孃生氣很正常啊,家裡有人放火搗,得揪出來才行。你把損失的清單抄出來了麼?待查明原因後,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
聽他這樣說,龔遠秩先前下定的決心統統沒了,低著頭找不到話可講。他抓了袍角,咬了咬牙,突然起站起,快步走到龔遠和麪前,跪了下去。
龔遠和迅速站起去扶他:“二弟,你這是做什麼?”
龔遠秩不肯起,抖著道:“哥哥,從前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但今後的事弟弟卻是可以做得一些主。弟弟厚求你放弟弟妹妹一條生路,小弟銘五,不敢相忘!我已經想好了,這樣鬧下去不是個頭,難道非要骨生恨,家族敗落嗎?求哥哥放過此事,剩下的事,我來了斷。”
龔遠和也不扶他了,站直了子,淡淡地道:“你打算怎麼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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