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章 面
147章 面
龔遠秩乍聽得龔遠和說出這一聲。眼睛猛然睜大,呆呆地看著龔遠和,龔遠和憐憫地看著他笑:“二弟,人總是要長大的,有些事,並不是你拒絕知道,拒絕去想,就可以當做真的沒發生。”他不再理睬龔二夫人,撣了撣袍子上的灰,扶著腰走進了月亮門。
龔二夫人好一歇才反應過來,怒道:“你個不孝子,我怎麼給你爹爹惹麻煩了?他在外做十幾年,都是我一人在家伺奉公婆,替他把家中打理好,又辛辛苦苦養大了你們,如今你倒來說是我給他惹了麻煩?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給他惹麻煩了?”
龔遠秩的腦子裡還盤旋著龔遠和的話:“人總是要長大的,有些事,不是你拒絕知道,拒絕去想,就可以當做真的沒有發生。”他認真地咀嚼著這句話,突然想明白了什麼。看著喋喋不休的龔二夫人,流下了眼淚。
龔二夫人本來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很是惱怒,此刻見他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流淚,唬了一跳,探手去他的臉:“你怎麼了?你哭什麼?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龔遠秩輕輕撥開的手:“以後不要隨便要死要活了,院子雖然大,但也會傳到外面去,實在丟臉得很。你要去告大哥不孝,就要先想想,這樣你能得了什麼好,爹爹能得什麼好,我們又能得了什麼好?”他爲什麼哭,他也不知道。但他明白一件事,從此以後,大哥再不會是從前的大哥,他們兄弟之間,也不會再有那些抵足而眠,徹夜長談的日子。
龔二夫人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龔遠秩,突然之間,這個天真中帶了點焦躁,懦弱中又帶了點正義的兒子,變得很陌生,陌生得讓有點害怕。但是龔遠秩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不假思索地揮起手。打了龔遠秩一個耳,冷聲道:“我要怎樣做,還不到你來教我!你若是嫌棄我丟了你臉,大可不認我這個親孃!想要臉面是吧?那你就去掙個舉人,掙個庶吉士來給我看啊!”
龔婧琪忙上前拉開二人,勸道:“都說一句吧!這是要讓別人看我們笑話呢。”
被龔遠秩鬧了這一出,龔二夫人也沒了繼續吵鬧的心思,畢竟說實在的,那邊也沒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冷哼了一聲,轉走了。朱姨娘和龔妍碧見狀,忙快步跟了上去。
龔婧琪心疼地去龔遠秩的臉:“二弟,疼不疼?”
龔遠秩微微側開臉,口氣裡滿是埋怨:“三姐,你素來是個明白人,爲什麼要由著娘這樣胡鬧?要是真的死在這裡,人家怎麼看大哥?怎麼看我們?龔家的臉面往哪裡放?”他心裡還有一句話,這樣的行徑,是鄉村街上那些鄙潑婦的行徑,不是他們這種人家該有的。
龔婧琪的眼睛閃了閃,低頭小聲道:“孃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誰能攔得住?更何況這些年來,脾氣越發怪異,發作起來的時候更是不管不顧。除非爹爹在還差不多。”就是龔中素在,只要吵上幾句,龔二夫人也會說當年是伺奉病重的公婆,又養大了龔遠和,打理家中生意,拿錢供龔中素跑要的,當牛做馬做了這麼多年,還要他的閒氣。說不多會兒,龔中素嫌不講理,也是多有避讓。
龔遠秩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我一直沒過鄉試,讓覺得在大哥面前擡不起頭來,心中抑。一門心思等著我過了鄉試,好替我說一門好親,是我失了。但我聽說,人的一生中,福祿都是天定的,爭也爭不來,不能強求。你有機會還是多勸著點吧,這樣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哥哥不是從前的哥哥了。”
龔婧琪驚慌地道:“你可是聽說什麼了?哥哥他做了什麼?”
龔遠秩命小廝拿上那包袱來遞給:“你打開看看吧。”
紫地緙貂皮大氅,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臘梅香,是龔遠和最的香味。龔婧琪吃驚地道:“這不是哥哥的大氅嗎?我記得那年娘給我們幾個一人做了一件,我和姐姐的是紅的,哥哥的是紫的,你的是寶藍的。四弟還小就沒做。怎會到了你手裡?”
龔遠秩苦笑了一聲:“從春和押高價拿出來的。本來我沒有當票,人家不肯給我,是我請了邵五哥一道去講,出了三倍的價格,又寫下保書,言明若是出了事,我負責將服送回去,先前給的銀子分文不取,這纔拿了回來。”
龔婧琪很快也就明白了:“是哥哥拿去當了的?”
龔遠秩點頭:“我今日去學裡就看見幾個同學對著我眉弄眼的,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心中不喜,懶得理睬他們,後來周漸拉我到一旁,低聲問我,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現在到都在傳,哥哥去春和押當皮服,爲了幾十兩銀子和人家吵了半日,爭得臉紅脖子的。現在人家說什麼的都有。”
明裡暗裡都是說龔二夫人與龔遠和、新媳婦不和,得二人另立爐竈,又不給生活費,害得向來大手大腳慣了的龔大公子,不得不去當服充門面,那些話難聽得很。不提也罷。
龔婧琪氣得臉都紅了:“他也太過分了,這明擺著就是故意打我們的臉。他和,哪裡就缺那幾十兩銀子了?他那樣鬧騰,也不嫌丟人。實在太過分了,好歹娘也把他養了這麼大,又給他張羅著娶了親,不過一件事不如意,就去這樣害我們,等我找他們去!”
龔遠秩一把拉住:“你去做什麼?自找沒趣嗎?孃的確是沒給過他們一兩銀子一文錢,大哥的手向來就散,那點俸祿得可憐。還不夠他請朋友到餐霞軒去吃上幾頓的。他還要養家,莫非你還要他拿嫂嫂的嫁妝銀子來用?”
龔婧琪急得跺腳:“你呀!怎麼就這麼死心眼?他們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丟了他老爺的面去當鋪裡臊我們!真要是缺錢,有什麼不可以好好說?就算娘不肯給,和我說,我來想法子也是一樣的。既然沒錢,爲什麼一定要分出去過?誰不給他們吃,不給他們穿了?”
“他倒是沒有親自出面,是洗萃去當的。”龔遠秩扶著一團的頭,嘆氣道:“大哥從來都比我們聰明,小時候一起幹壞事,都是我們捱打,他次次都能逃的。這次你去找他,他也一定能推個乾乾淨淨,反過來還要把你問個啞口無言。與其去找他鬧,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勸娘,把該給他們的給他們,自然就不鬧了。”
把該給他們的都給他們,龔婧琪垂著頭不說話了。
龔遠秩見不說話,急了,“三姐,你不會不明白吧?那本來就是長房的,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周漸和我說,府那裡都是備了案的。”
龔婧琪沉默片刻,下定了決心,擡起頭來看著龔遠秩,沉聲道:“二弟,你是我們這房的長子,哥哥說得不錯,人總是要長大的。你說的也沒錯,是長房的東西遲早都要還回去,該還,也必須還。可是你想過沒有,怎麼還?拿什麼還?這些年來,你我過的日子是什麼日子?吃穿用度是什麼?你心裡沒有數?爹爹要當,沒有人脈,每年要送多銀子出去。錢從哪裡來?姐姐出嫁時陪嫁的東西有些什麼,中間有多不是該給的,你不知道?還有,舅舅家中爲什麼會突然過上了好日子,你想過沒有?”還有,的嫁妝,龔二夫人爲龔遠秩和龔遠季準備的娶親的田莊財等等。
原來不是不明白,而是不願意明白,所以纔會縱著龔二夫人鬧騰。龔遠秩看著龔婧琪嚴厲的神,突然譏諷一笑:“三姐是想熬到你出嫁以後,這一切就都和你沒關係了是不是?不管哥哥們怎麼鬧,這個家產怎麼分,怎麼還債,也不可能跑去你婆家,問你要你的嫁妝來還,是不是?”
龔婧琪的臉頓時變得極難看,悻悻然的道:“你怎麼這樣說!我是要出嫁了,但以後要過日子的還是你和四弟!”
龔遠秩梗起脖子,青筋暴起:“我不稀罕!”他瞪著龔婧琪,“你們只想著錢,就沒有想過,名聲是錢買不來的?我還曉得廉恥!難道你們想要我一輩子都被人嘲笑,擡不起頭來?”難怪得人家平時都不怎麼瞧得起他們家,總諷刺他們家祖上是行商起家的,全銅臭味兒,不曉得什麼是聖人行徑。
龔婧琪見他臉發白,眼睛睜得老大,脖子上的青筋都了起來,脯氣得一起一伏,拳頭攥得的,不由又怕又不忍心,去他的:“三弟,你莫急,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服不是贖回來了嗎?我這就去勸娘,讓每個月都撥銀錢過去給哥哥他們,就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你安心讀你的書,其他事有我們,啊?”
到底是親姐弟,沒多大的仇,事總要解決的。龔遠秩好半天才鬆懈下來:“我這就去尋大哥,你去勸勸娘。”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娘以前的脾氣沒這麼古怪的。這是怎麼了?”
上班了,今天一定還有加更,碼出就放,至於能不能加兩更,我心裡一直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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