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章見這副模樣,知道是在爲自己擔心,便安道:“沒事,本也沒指立時就用上,我一個白,說是先生的親傳學子,畢竟也只是個學生而已,又不是他的親子,其實說起來同楊平章並沒有太深的淵源,難得有個拜帖,若是此時用在此,未免也太過浪費了。”
柳伯山給的拜帖,歸到底不過是能起個引薦作用。哪怕楊奎此時沒有領兵出征,他爲延州知州,又兼鄜延路經略安使,正值大戰前夕,每日要理的衙門事務不知凡幾,又有大軍要統管,都不曉得多久才能回一次府邸之中。
顧延章即便是遞了拜帖上去,對方能出多功夫,又能照看幾分,其實都是未知數,多半也就是幾分面子。
柳伯山確實與其有舊,但是這個舊,並不能延續在顧延章本人上多,如果顧延章懂些世,便不要拿些蒜皮的事去麻煩對方,畢竟這幾分“薄面”,當真十分薄。
相反,若是他下場之後,發解試得了頭名,此時再拿出這一份拜帖,形勢又是不同了。這個時候,雖然對楊奎依舊是“仰視”的姿態,可這個“仰視”,卻已經爲後輩對前輩的仰視,與現在一個上門去求助的落魄書生比起來,是天與地的區別。
一個延州發解試的頭名,將來也許能在省試、殿試中爲自己掙得大臉的有爲學子,居然還是自家老友的學生,何等的親切!
這一時,這一份拜帖的作用,纔是發揮到了極致。
季清菱並不傻,顧延章說了這一句,立刻就猜到了底下的意思,琢磨一會,也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確實此時不用比較好,復又笑了起來,道:“是我想左了。”
顧延章見笑了,也跟著會心一笑,拿一隻右手去牽著季清菱的左手,道:“你不是想左,你是擔心我,不想我多費力氣。”
自兩人說破心意,又把關係對外表明瞭,顧延章旁的事不敢做,拉個手兒便了最喜歡的一樁,只覺得自家這五手指頭拉著季清菱那五手指頭,當真是指頭連心,心心相連,他想得又多,常常季清菱那一面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把自己甜得暈了頭。
季清菱聽得他如是說,面上也沒有再多反應,只把左手的指頭勾了勾,果然同顧延章五指相扣了,偏開頭去看外頭景象,小聲道:“你傷纔好,出去的時候,能坐馬車,就不要騎馬。”
顧延章得了這一句話,哪裡還說得出什麼旁的,除了一個“嗯”字,還要平添多一句道:“我都聽你的。”
兩人說了一陣話,指著外頭的路徑回憶一回從前的延州城,又選了一會,準備找個合適的客棧先行住下。
秋月此時依舊同一輛馬車坐著,初到延州,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了另一面車簾子往外看,饒是如此,還要聽到後頭兩人在說話,一時不曉得該是繼續悉這一個城,還是去聽兩位主家說話。
若是不聽,如果他們有什麼吩咐又怎生是好。
若是聽了……總覺得雖然他們二人是在商議事,說話行事同往日也沒有什麼分別,可自己卻不該去聽。
秋月有些迷茫。
明明是同從前一樣的話,明明是同從前一樣的作,自從自己知道了他們二人是夫妻,總覺得其中味道同往常全不一樣,總時不時就看得面紅耳赤。
難道是自家年紀大了,當真該要嫁人了?
秋月臉一紅,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心中罵一聲不要臉。
沒等把自己罵醒,馬車行而復停,在一客棧門前立住了,季清菱已經在後頭喊一聲秋月,喚準備收拾下車。
秋月連忙收攏了心思,好生伺候不提。
再說這邊一行人果然落了地,尋了間客棧住下,當晚好生休息了一番,次日顧延章便陪著季清菱一同去衙門去登了名。
季家一門忠烈,季清菱錄了姓名,還落得二十兩卹銀子,戶曹的書辦態度十分好,安了半日,又道:“朝廷銀子已經撥下來了,明年早晚也能到,屆時自會張榜出去,你再來領。”
再問首,果然早化作灰燼,再尋不到,只有一榮烈碑。
書辦從前並不是延州人,後來才從靈州調派過來,並不太悉況,卻依舊指點道:“若是有甚難事,不妨去四尋一尋,看看城可還有故舊能幫上忙,你一個孤兒,也不容易。”
他得了季清菱遞上的從前季家房契、地契,覈對了一番,登記好了,又道:“待這一批遞上去,等州衙審了,再蓋印張榜告示,最多一個月,新契紙便能下來。”
季清菱不到一日便把各事務全數辦完,這樣順當,卻心中說不出是什麼覺,只鬱鬱的,十分難過。
得了這一位季清菱的,幫不了做旁的事,如今連收斂其父兄首都做不到,只能幫著立冠冢,實在是極爲愧疚。
顧延章不曉得的心思,只以爲這是想起父兄,心中難過,他曉得此時勸解也是無用,見左右無人,隻後跟著兩個小丫頭,便出手去,輕輕攬住了季清菱的肩頭,聲道:“咱們給立好冠冢,多多燒些紙錢,他們在地下也過得好好的,便足是孝心了。”
季清菱長長嘆一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把心中難過下,對顧延章道:“我家事辦得倒是快,後頭的進程,已非人力可爲,只安心等候便是,晚些去瞧了我家原來的屋舍,看看況如何,便無甚旁事。”
兩人循著地界,找到季家原址,那一果然已經只剩些斷壁殘垣。家原是人之家,砌牆用的也是好磚好瓦,久無人回,齊整的磚瓦早被旁的人運走去新蓋房屋,此時連塊完整的瓦片都找不到,看起來甚是淒涼。
顧延章道:“我人問一回,看這延州再建個屋舍要多久。”
季清菱卻搖一搖頭,道:“罷了,建來也無用,卻是不及,待契紙下來再說罷,先去瞧瞧你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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